伊卡洛斯扛着沉甸甸的麻袋走进奥赫玛城门时，阳光正把城墙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袋子玉石压得肩头微微发酸，可心里的重量却比这玉石更沉，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帮卡厄斯兰那拿到刻法勒的火种，只能等卡厄斯兰那的行动了。
在这期间先把那个叫“来古士”和“吕枯耳戈斯”的名字记在心里，打算抽空多留意些线索。
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些，不像来时那般轻快。路过街角的花店时，他甚至没像往常一样多看两眼，径直往大工匠哈托努斯的工坊走去。
回到了工坊，就看到哈托努斯正坐在工作台前打磨一把长剑，正是白厄委托锻造的侵晨。哈托努斯听见动静便抬起头。
“哈托努斯，这些……够吧。”
伊卡洛斯把麻袋往桌上一放，袋口松开，露出里面莹润的玉石，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哈托努斯停下了动作，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却没停留在玉石上，反而落在伊卡洛斯脸上，眉头微蹙：“伊卡洛斯，你的情况，还好吗？”
伊卡洛斯心里一动。果然还是大工匠最懂人心，自己不过是心里装着事，脸上没藏住，就被一眼看穿了。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放心好了，不是大事。”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就是点个人小私事而已，不碍事的。”
哈托努斯没再追问，只是拿起一块玉对着光看了看，指尖在玉石表面轻轻摩挲：“不错……很好。赶赶工，三天后来取？”
“麻烦你了。”
伊卡洛斯站在原地，看着哈托努斯低头工作的身影。大工匠的手指粗糙而灵活，握着刻刀在玉石上细细雕琢，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专注。
可就是这样鲜活的人，也和翁法罗斯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串数据。
这个认知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涩。他望着工坊里整齐排列的工具，墙上挂着的设计图，还有角落里那盆哈托努斯总说“快蔫了”却总记得浇水的绿植……
这里的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可偏偏是虚拟的。
虽说他打心底里愿意守着这份虚拟，守着这些“数据”带来的温暖，但卡厄斯兰那的出现，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或许，真的应该找找办法让大家摆脱数据的桎梏，共同迈向真正的新生。
“再见了，哈托努斯。”伊卡洛斯轻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刻刀摩擦玉石的声响盖过。
他转身走出工坊，抬头望向奥赫玛的街道，阳光正沿着石板路漫过来，给熟悉的房屋、街角的花架、甚至路边闲聊的行人都镀上了一层暖金。
可不知怎的，眼前这熟悉的景象竟让他有些恍惚。那些曾觉得无比真切的烟火气，此刻仿佛隔了一层薄纱，明明看得见摸得着，却又透着点不真实的朦胧。
以前的自己从没有这种感觉，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伊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迈开步子往遐蝶家的方向走。
伊卡洛斯站在遐蝶家的木门前，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又悄悄松了松紧绷的肩背。
遐蝶是数据……
遐蝶挂了三千多万次……
o(╥﹏╥)o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线条柔和些，不能把刚才那些沉重的心事带进来，无论如何也不能。
指尖悬在门板上顿了两秒，他才轻轻敲了敲：“遐蝶，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遐蝶就站在门后。
“阁下，欢迎回来。”
她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自然的暖意，像盛着傍晚的霞光。语气也挺自然，仿佛他就是这屋子的男主人一样。
伊卡洛斯弯起嘴角，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可弧度还没扯到位，就被遐蝶安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发僵。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得像能直接映进人心底。哈托努斯能洞察人心的复杂，靠的是阅历与敏锐，可遐蝶不一样，她像是天生就能读懂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情绪。
那笑意里藏着的疲惫，那眼底压着的沉重，她都看在眼里。
“先进来吧。”遐蝶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种不动声色的体谅。
伊卡洛斯喉结动了动，刚才准备好的几句随口寒暄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点点头，声音有点闷。
“好……”
心里那点因“数据”而起的钝痛，在这烟火气里愈发清晰，就算知道这一切或许是虚拟的，他也贪恋这片刻的真实。
遐蝶轻轻合上木门，转身时没立刻挪动脚步，反而从他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脸颊能感受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还有他微微紧绷的脊背线条。
“别……有汗。”
“没事，方便分享一下吗，你的心事？”
伊卡洛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在她面前，他向来不喜欢撒谎，那些沉重的秘密堵在喉咙口，说不出口，也瞒不住。
所以他只能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歉意：“抱歉，不行……真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
遐蝶放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果然，他又有事瞒着自己了。上次是瞒着她去剜心，就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可能；
这次呢？这次又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让他笑起来都带着沉甸甸的影子？这次又会做出什么事？
她没追问，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伊卡洛斯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有她轻轻的呼吸声，像温水漫过心湖，瞬间抚平了不少焦躁。
“那……”
遐蝶的声音闷闷地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抱一会儿，能让你心情好些吗？”
伊卡洛斯闭上眼，抬手覆在她环着自己的手上。掌心下的手指纤细而温暖，让人舍不得松开。
遐蝶不知道伊卡洛斯心里装着怎样的波澜，也猜不透那些让他眉宇间凝着愁绪的缘由。她只知道他此刻不开心，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他不想说，她就不逼他说，有些事藏在心里，或许比说出来更安稳。所以她就那样抱着他，用体温和沉默陪着他，像给一株蔫了的植物悄悄浇水，盼着他能慢慢舒展些。
过了好一会儿，遐蝶才轻轻松开手，指尖从他腰侧滑落。
伊卡洛斯下意识地转过身，眼里带着点茫然——怎么不抱了？
他望着她，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瞒着剜心的事，东窗事发后。她也是不给他抱，把自己推出去了。
莫非……这次又要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