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站在梧桐里7号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月光斜切过巷口,像一把冷刃横在她脚前。
铜钥匙在掌心烙下深痕,血已凝固,她却感觉不到痛。
b3层。
电梯井早已废弃,电缆垂落如枯藤。
她没犹豫,纵身跃下,身形轻巧地滑入黑暗。
风在耳畔呼啸,心跳却平稳得可怕——这具身体早已被系统重塑千百遍,每一寸肌肉都记得如何在绝境中生存。
落地无声。
地下三层的空间比想象中庞大,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电路烧焦的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应急灯残存微光,映出斑驳墙面上那行红漆喷涂的标牌:
夜陵项目一期
夜陵瞳孔骤缩。
她的名字,被写在实验室的门楣上,像一道被尘封的审判。
她缓步前行,玻璃柜一排排陈列着泛黄的标签:血液样本 #01 - 18,采集时间:出生当日;脑波记录 #03 - 27,刺激反应阈值异常;基因序列比对:匹配度98.6%——“兼容体”候选。
她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微扬,却没有温度。
原来她不是穿越来的。
她是被“唤醒”的。
那些系统提示音里冰冷的“记忆载入进度17%”“神经同步率提升”,从来不只是前世战斗经验的复苏——那是母亲埋下的火种,用基因编码写进她血脉的觉醒程序。
每一个格斗动作、每一次战术预判,都是母亲在死亡前,为她铺下的逃生路线。
控制台半塌在角落,屏幕碎裂,但主机残骸仍在微弱嗡鸣。
她拔出随身军刀,撬开后盖,接入老铁留下的便携式解码器。
三分钟后,一段未销毁的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晃动,病床边的女人苍白如纸,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
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声音虚弱却清晰:
“陵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活到了今天……”
夜陵屏住呼吸。
“我不是为了让你继承财富,是让你打破枷锁。”女人抬起手,轻轻抚过婴儿的脸,“我给你留了三把钥匙:音乐、疼痛、还有……恨。”
镜头微微晃动,似乎是她在颤抖。
“音乐唤醒你的记忆,疼痛激活你的神经,而恨……”她闭了闭眼,“恨会带你找到真相。别信任何人,包括那些自称爱你的人。林曼芝不是千金,她是实验品。而你,才是我唯一愿意用命去保护的孩子。”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门外传来脚步声。
女人迅速将一卷微型胶片塞进婴儿枕头夹层,低声:“快走……趁他们还没来……”
影像戛然而止。
最后一帧定格在她含泪的微笑上。
夜陵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入地面。
她右手无意识抚上耳后——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疤痕,系统从未提及,却总在情绪剧烈波动时隐隐发烫。
母亲说的三把钥匙……
音乐——她弹对了那首《月光》,老人含笑而逝。
疼痛——每一次任务突破极限,系统都会提示“神经共鸣增强”。
而恨……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掌心,那恨早已深入骨髓,化作她每一次出手的决绝。
可如果母亲没死呢?
这个念头如闪电劈开迷雾。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向出口。
楼梯间回声空荡,她却在即将踏出地面时,脚步一顿。
巷口阴影里,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小哑巴。
那孩子浑身发抖,双手疯狂比划着火焰、人影、奔跑的动作,眼神里全是恐惧。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指在地上划拉,一遍又一遍。
夜陵没说话,只是轻轻哼起一段旋律——《月光》第三小节,母亲日志里响起的那段音符。
男孩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秒,他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拖着她冲向巷尾废弃的报刊亭。
他翻出半截炭笔,在水泥地上疯狂涂画: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冲出火场,身后浓烟滚滚。
另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从暗处扑出,手中匕首寒光一闪。
女人将孩子推给远处人影,自己转身迎向刀锋。
画面最后,是女人被拖入黑暗,而火,是从屋内点燃的。
夜陵盯着那幅画,指尖冰凉。
那不是谋杀现场。
是调包。
母亲没死。她替身赴死,真身被带走。
而那场火,是“净化失败品”的仪式,也是“赤隼”掩盖实验痕迹的手段。
周正……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巷口。风停了,连树叶都不再作响。
就在这死寂之中,她右眼深处,那道金光再次浮现——微弱,却坚定,像某种沉睡的程序,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段加载。
她没回头。
但她知道,有人在等她。
等了很久。
夜陵站在训练场边缘,风从靶场方向吹来,带着火药残留的硝味和沙尘的粗粝。
她没穿作训服,一身黑色战术夹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刀。
新兵们正进行近身格斗训练,拳脚相撞的闷响此起彼伏,教官的吼声震耳欲聋。
她目光平静,却在某一瞬,右眼深处那道金光微微一颤。
——有杀意。
几乎在同一刹那,身后劲风骤起!
教官突袭,一记“断水流”侧踢直取她肋下,快如闪电。
这是特种部队内部测试反应的惯用手段,专挑心神松懈时下手。
可夜陵连眼都没睁。
她甚至没转身,左腿为轴,右腿如鞭横扫,反向截击膝窝,一声脆响,教官重重摔地,滚出三米,满脸震惊。
“反应不错。”她终于睁眼,眸光如冰刃划过,“下次别用‘断水流’起手,太明显了。”
全场寂静无声。新兵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没再看任何人,转身朝靶场走去,步伐不急不缓,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风卷起她的发尾,露出耳后那道细小疤痕——此刻正隐隐发烫,如同被某种遥远的频率唤醒。
远处了望塔上,周正默默收起望远镜,指尖微微颤抖。
他摘下墨镜,露出眼角那道陈年旧疤,像一道被岁月风化的裂痕。
月光下,他曾跪在火场外,看着那个女人将婴儿塞进他怀里,说:“带她走,别回头。”
他没听。
他冲了回去,想救她。
然后被人一击打晕,醒来时,梧桐里7号已成废墟,官方定性为“意外火灾”,林家千金“不幸遇难”,而真正的夜陵,被送进福利院,再辗转落入军方秘密档案。
二十年。
他把她从弃婴培养成战士,送进战场,让她在生死间一次次突破极限。
每一次任务濒死,系统提示“记忆载入进度+5%”,他都知道——那不是系统在运作,是她在觉醒。
“她……真的活成了刀。”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看到了吗?姐姐……她比你想象的,更像你。”
而此刻,夜陵已踏入地下靶场b区。
这里隔音严密,墙面布满弹孔,是王牌特工专属训练区。
她取出一枚微型存储卡——那是从母亲遗留的主机残骸中提取的最后数据。
老铁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接入端口已准备,但你要小心,这玩意儿可能触发未知协议。”
她没回应,只是将卡插入改装声纹仪的接口。
屏幕亮起,波形图缓缓展开。
《月光》第三乐章的旋律流淌而出,温柔而哀伤。
可就在某一刻,高频段的波形突兀扭曲,一道极细微的脉冲信号悄然浮现——规律、有序,像心跳,又像某种加密指令。
夜陵瞳孔微缩。
这根本不是音乐。
这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