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散场后,沈韶华被心理咨询室的人领走,那略显无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半夏望着她的方向,戳了戳身边的葛红绸,挤眉弄眼地问:“红绸姐,你看沈局,想到了啥?”
葛红绸正摩挲手里的奖金,闻言动作一顿,抬头望了眼韶华消失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果然,未成年就是麻烦啊~~~下手轻了制不住,重了又容易出幺蛾子。”
她想起自己之前打群架时处处留手的憋屈,再对比沈局那“干脆利落”的反击,心里竟有点复杂。
半夏一听这话,立刻用看稀有物种的眼神瞪着她,那眼神里还掺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她一把攀住葛红绸的肩膀,可葛红绸快一米八的大个,她踮着脚尖都够不着,干脆使劲往下搂人家的脖子,硬生生把人扯得弯下腰来。
“跟我来!”半夏不由分说,拖着葛红绸往走廊拐角没人的茶水间走。
茶水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饮水机嗡嗡的声响。
半夏松开手,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架势:“红绸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得这么想——这事吧,属于法不容情,但人有情啊!”
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葛红绸茫然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是正规警察,但警察也是人啊。
要是遭遇一群人围攻,对方手里都拿着家伙,招招往要害上打,你一不小心反击过度,把那些罪恶滔天的人打死了,那属于什么?”
葛红绸瞳孔微微一缩,好似猜到了半夏想说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她练八极拳多年,这要真下手,还不······
不敢想不敢想。
半夏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眼神不自觉地上瞟,瞟向茶水间的天花板:“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没让你违规。
我是说,敌众我寡的时候,人家拿着钢管、棒球棒,恨不得一棍子把你脑袋开瓢,那叫什么?那叫生死攸关!这种时候你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那不也情有可原吗?
就跟咱沈局一样,执法记录仪都拍着呢,清清楚楚是对方先动手,都快把刀架脖子上了,总不能站着等死吧?没那个道理!”
她伸手拍了拍葛红绸结实的胳膊,语气带着点“你怎么这么实诚”的无奈:“你看你这体格,这力气,比一般男警都大,真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肌肉记忆一上来,一不小心……”
半夏咳了一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咳,这条件反射,不是很正常吗?总不能因为怕‘过度’,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吧?”
葛红绸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震惊:“还……还能……这样?”
在她的认知里,警察执法就得严格遵守规定,哪怕自己吃亏也不能越界,可半夏这番话,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孩子是不是在诱惑她‘过度执法’?
半夏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瞥了一眼走廊里正在和吴越说话的孙宾,又迅速缩回来,压低声音:“你猜,那些常年潜伏的特情、卧底,手下有多少人?“
葛红绸没说话。她当然不会傻的以为她 说的是真的有多少人。只怕她说的是有多少人命。
半夏继续提点:“当然,那跟咱们不一样,他们是为了取得信任,对帮派分子出手,只要在规矩允许范围内就行。可你想想——什么是‘危急时刻’?
有时候,是不是也得自己说了算?”
半夏抬头小声嘟囔:“这遇上人渣,那种法律判不了的罪恶之徒,不小心打死的话······”
这话就图穷匕见了。半夏就是在告诉她,她武力值高,遇上那种法律不足判死刑的人渣,在对打时,也是可以适当的‘教训’一下的。格外人渣的打死都可以。
葛红绸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可以吗?
想到沈局······现代孙威······
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因为孙威未成年,要不是被意外打死,这事还真不一定能判他死刑。
葛红绸暗暗点头,执法有时候也需要一点“变通”,不是为了滥用职权,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打击犯罪。
对,就是这样。最多她不打死。就打个终身内脏损伤,让他们一辈子受罪也挺好。
半夏见她想通了,满意地点点头,挺着小腰板转身就走,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她心里嘀咕着:当刑警,可不能太过单纯了,容易吃大亏,甚至把命丢了!
她好不容易遇上葛红绸这么个相处投缘的姐妹,自然不想看着她因为“太讲规矩”而受伤,所以才会多此一举地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换成别人,她才懒得费这口舌呢!
葛红绸看着半夏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想沈局那晚的果断和狠辣,她也豁然开朗。
其实也不是不行。对方就算是嫌疑人,不是法律上的罪犯,但坏人就是坏人。虽然律法不容许,但他们自己心里还是要有杆秤的。
那就是——自己永远比对方重要!
活着,才是胜利者。
梅江县局的心理咨询室设在办公楼三楼最里间,房间不大,布置得倒是温馨。
浅蓝的墙纸、柔软的沙发、摆满绿植的窗台,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像梅江县这种县局是没有自己的心理医生的,他们的这个心理咨询都是外包给国企医院的。
县局这边只负责提供场地,医生都是医院派来的兼职。
这也就导致了此刻房间里两人见面时的微妙尴尬。
按道理说,王曦医生是来提供咨询服务的大夫,沈韶华是需要接受疏导的“病人”,两人的身份关系本该清晰明确。
可现实情况却拧巴得很——沈韶华是梅江县局的副局长,手里握着不小的职权。
而王曦只是县国企医院外聘的主任医师,论行政级别和实际话语权,差着好几个层级。
此刻两人相对而立,王曦手里捏着笔记本,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门口,显得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