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没有立刻回答。走了几步，他才缓缓道：“我会选择……对王国最有利的那个。”
“即使可能释放一个被污染的远古存在？”
“风险与收益永远并存。”李天明看向他，“林琅，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王国的处境并不乐观，边境兽潮、兽神教肆虐、各大势力蠢蠢欲动……如果一位观星者的力量能为王国带来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安定，那么冒些风险，值得。”
很现实的考量。
林琅没有反驳，只是问：“那如果净化失败呢？”
“那就启动清除程序。”李天明语气平静，“不能为我所用的力量，也不能留给敌人。”
这话很冷酷，但也很真实。
灰影在一旁听着，欲言又止。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第三层，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里没有任何迷宫结构，只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大厅直径约五十米，地面铺着光滑的黑色石板，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到上一层星图的光影缓缓流动。
大厅中央，没有控制核心，没有水晶几何体。
只有……一张石桌，三把石椅。
石桌上，摆放着三样东西：一块完整的星图石板，一枚拳头大小的地脉之心结晶，以及……一封信。
信是摊开的，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却带着某种疲惫感：
【后来者，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你已经通过了前两层的考验，有资格面对最终的抉择。】
【我是‘地脉之守’阿斯特拉，或者说……是他在彻底沉睡前留下的最后一丝清醒意志。】
【我的本体已被侵蚀，污染深入灵魂。那些未知的能量混染，来自‘门’后更深处的东西——那是连‘观星者’们都不曾完全理解的存在。】
【现在，你们有三个选择：】
【一、启动净化程序。成功率预估：不足10%。若失败，污染将彻底爆发，这片区域将化为死地。】
【二、尝试唤醒我。以我残存的意志，配合你们的帮助，有35%的概率暂时压制污染，获得部分传承。但代价是，我的意识将在十年内被彻底同化，届时我将变成真正的怪物。】
【三、启动清除程序。这最简单，也最安全。但你们将永远失去一位‘观星者’的全部记忆与知识——那些关于‘门’、关于‘蚀星之秽’、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知识。】
【选择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提醒你们一件事：】
【你们当中，已经有人被‘蛊惑’了。】
【不是被我的污染，而是被那些混染能量中蕴含的‘初级意识’。它像病毒一样，会寻找心灵有漏洞的人寄生，放大他们的欲望、恐惧、执念，最终将其变成傀儡。】
【它就在你们之中。】
【找出他，或者……证明不是自己。】
【这是最后的测试。】
信到这里结束。
三人看完，脸色都变了。
“我们当中……已经有人被寄生了？”灰影声音发颤。
李天明迅速后退两步，和林琅、灰影拉开距离，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是谁？”
林琅没有动，他盯着那封信，大脑飞速运转。
这封信是真的吗？还是测试的一部分？如果是真的，地脉之守阿斯特拉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找内鬼”的环节？是为了确保执行选择的人绝对可靠？还是……
“主人。”小金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虽然林琅要求减少播报，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必须提醒，“检测到石桌下方有微弱能量流动，疑似某种记录或监控法阵。另外，这封信的材质……和星图碎片、信物水晶有87%的相似度，应该是真品。”
真品。
也就是说，信的内容基本可信。
那么问题来了——谁被寄生了？
林琅看向李天明。三皇子此刻眼神锐利，充满了戒备和怀疑，看起来很正常。但被寄生的人，会表现出异常吗？如果那个“初级意识”真的擅长伪装和放大欲望，那被寄生者可能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像自己。
灰影呢？他背负家族使命，对真相极度渴望，这种执念容易被利用。但刚才在第二层测试中，他的回答偏向保守和谨慎，不像被蛊惑的样子。
自己呢？
林琅摸了摸额头。没有任何异常感，但他记得第三个问题的警示——被蛊惑而不自知的人，永远觉得自己清醒。
怎么证明？
“我们需要相互验证。”李天明沉声道，“既然信中说‘找出他或证明不是自己’，那就说明有验证方法。”
“方法可能就在这三样东西里。”林琅指向石桌上的星图石板、地脉之心、还有那封信。
灰影走上前，仔细观察三样物品。他的符灵月影鼠们也从影子里钻出来，额头光斑闪烁，似乎在分析能量构成。
几分钟后，灰影抬起头，脸色古怪：“星图石板……需要‘守钥人血脉’激活。地脉之心需要‘纯净的地脉亲和者’共鸣。而这封信……需要‘未被寄生者’触碰才会显现下一段内容。”
“下一段内容？”
“对，信纸背面有隐藏文字，但只有未被寄生的人触碰，文字才会浮现。”灰影指着信纸，“这是……反寄生验证。”
三人面面相觑。
谁去碰？
如果被寄生的人碰了，可能触发陷阱，或者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没被寄生的人碰了，就能获得关键信息。
但问题是，谁敢保证自己没被寄生？
“我来。”林琅突然道。
“你确定？”李天明皱眉，“如果你被寄生了……”
“那正好，触发陷阱，你们就知道我是内鬼了。”林琅笑了笑，走向石桌。
他其实没把握。但他必须冒这个险——如果三个人都不敢碰，那就永远僵持在这里。而且他有个猜测：那个“初级意识”如果要寄生，大概率会选择欲望最强烈、执念最深的人。自己虽然也有执念(寻找穿越真相)，但相比之下，李天明对王国权力的渴望、灰影对千年真相的渴求，可能更容易被放大。
当然，这只是猜测。
林琅伸出手，指尖缓缓触向信纸。
就在即将碰到的瞬间——
“等等！”灰影突然喊道。
林琅停住。
灰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肩膀上的月影鼠正对着他“吱吱”尖叫，额头光斑疯狂闪烁。
“怎么了？”李天明问。
“我的月影鼠……在我体内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灰影的声音在发抖，“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和信里描述的‘混染能量’特性吻合。”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被寄生的人……是我。”
大厅一片死寂。
林琅收回手，看向灰影。
灰影苦笑着后退，五只月影鼠全部挡在他身前，但它们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悲伤地看着主人。
“什么时候……”灰影喃喃自语，“是在第一层战斗时？还是更早？对了……在‘抉择之镜’那里，我问镜子‘我的使命是什么’，镜子里的无面灰影嘲笑我只敢记录不敢介入……那时候，可能就已经……”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皮肤下隐隐有暗色的纹路浮现。
“灰影，冷静。”林琅试图安抚，“既然月影鼠能检测到，说明你还有救。那东西只是‘寄生’，还没完全控制你。”
“救？”灰影摇头，“信里说了，混染能量有初级意识，它会放大宿主的欲望和执念……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那么迫切地想看到‘转生仪式’完成，为什么我那么渴望知道所有真相……那不是我的求知欲，是它在驱动我！”
他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它在我的脑子里……它在说话……它说只要完成仪式，就能获得观星者的全部知识，就能解开家族千年的谜团……它还说我懦弱，不敢真正介入历史……我……”
“灰影！”林琅大喝一声，“听着！那不是你的想法！是它在操纵你！你家族千年的记录使命没有错！你选择引导我们完成检测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寄生你的东西！”
灰影抬起头，眼中闪过挣扎。
但下一秒，那些暗色纹路猛地扩散，覆盖了他半张脸。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冰冷、漠然，还带着一丝嘲讽。
“你说得对，林琅。”灰影开口，但声音不再是他原本的沙哑，而是夹杂着某种金属摩擦般的杂音，“但我现在觉得……它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
他缓缓站直身体，五只月影鼠哀鸣着，却无法违抗主人的意志，被迫让开道路。
“获得观星者的知识，解开所有谜团，甚至……掌控这股力量。”被寄生的灰影露出诡异的笑容，“这难道不是每个研究者梦寐以求的吗？”
李天明已经拔剑：“他被完全控制了。林琅，必须制服他！”
“等等。”林琅拦住李天明，盯着灰影，“你还没完全输。如果你的意识真的被吞噬了，月影鼠不会还对你保持忠诚——它们会攻击你。但它们没有，说明你还在抵抗。”
灰影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冰冷取代：“无谓的抵抗。这具身体，这些知识，都将为我所用。”
“那你想要什么？”林琅问，“完成转生仪式？唤醒地脉之守？还是别的？”
“唤醒？不。”寄生灰影摇头，“唤醒一个被污染的老古董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吞噬。”
他指向石桌上的地脉之心结晶：“那里面，有阿斯特拉最后一丝清醒意志，还有他毕生对地脉规则的理解。只要吞噬它，我就能获得‘地脉之守’的权柄，甚至……以这具身体，成为新的‘地脉之守’。”
疯狂的野心！
原来混染能量的目的，不是释放地脉之守，而是取而代之！
“你不会成功的。”李天明剑尖指向他，“我们两个人，你只有一个。”
“谁说我只有一个？”寄生灰影笑了，他拍了拍手。
大厅四周的墙壁突然亮起，浮现出四道传送门。门中，走出四道身影——
赵锋、雷昊、苏晚晴、莉莉丝。
但他们的眼神，都空洞无神。
“第二层测试结束后，我在他们接触残缺钥匙时，悄悄植入了精神种子。”寄生灰影得意道，“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傀儡了。”
林琅心沉了下去。
四个人，加上被寄生的灰影，五对二。
而且苏晚晴、赵锋、雷昊都是三阶战力，莉莉丝也不弱。
“现在，把地脉之心交给我。”寄生灰影伸手，“我可以留你们一命，甚至让你们分享部分知识。否则……”
他身后的四人同时上前一步，御兽们也被迫召唤出来——裂风龙枪鹫、雷霆狮鹫、月光狐、魅影孔雀猫，全部眼神空洞，但气息依旧强大。
绝境。
但林琅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寄生灰影皱眉。
“我笑你犯了个错误。”林琅平静道，“你不该把苏晚晴拉进来。”
“什么意思？”
林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苏晚晴颈间的星图碎片吊坠。
那枚碎片，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蓝色光芒。
苏晚晴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