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昊却连动都没动。
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他面前升起，轻易地挡住了长珩含怒的一击。
“我疯了？不。”容昊摇了摇头，那神情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
“我只是比你看得更清楚。为了达成目的，牺牲在所难免。”
他的视线越过长珩，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花妖，和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月尊身上。
“这些凡人，不过是开胃小菜。”
容昊的声音变得狂热起来。
“我要的，是她身体里的息壤之力，和你身上的业火！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便能……”
他的话没说完。
东方青苍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团幽紫色的业火，凭空出现在容昊的面前，朝着他的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聒噪。”
东方青苍的声音，比这海市的湖水还要冷。
容昊脸色微变，身形向后急退。
业火落空，砸在地面上，连“滋滋”声都未发出，那片坚硬的白玉地面便被烧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连带着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扭曲。
“东方青苍！”容昊稳住身形，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怒意，“你真以为，这里是你的苍盐海吗！”
他猛地抬手，用力一握。
“起！”
一声令下，整座海市都活了过来。
脚下的大殿开始剧烈震动，那些水晶梁柱，白玉地砖，所有奢华的装饰物上，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
符文流转，发出嗡鸣。
殿外，月牙湖的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水幕，将整座海市包裹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水之囚笼。
原本璀璨的琼楼玉宇，此刻变成了一座狰狞的阵眼。
庞大、阴冷、充满了怨毒的祟气，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空气变得粘稠，仙力运转都变得滞涩。
小兰花感到一阵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身体里的仙力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这是我经营了数万年的海市大阵，以云梦泽地脉为基，以万千怨魂为力。”
容昊悬浮在半空中，张开双臂，享受着这股掌控一切的力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的四人，像在看笼中的困兽。
“在这里，我就是天！东方青苍，你的业火再强，也烧不尽这云梦泽的水！长珩，你引以为傲的仙力，在这里只会成为滋养祟气的养料！”
他自信满满，胜券在握。
这是他精心布置了万年的棋局，今天，终于到了收官的时候。
“是吗？”
东方青苍的黑袍在阵法掀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手，更加汹涌的业火在他掌心凝聚。
紫色的火焰，将他半边脸映照得邪魅而暴戾。
“本座倒要看看，你这破水潭，能奈我何！”
另一边，长珩也重新凝出一柄仙剑。
剑身清亮，光华流转，仙气凛然，与周围的阴邪之气格格不入。
他横剑于胸，对准了曾经的挚友。
“容昊，今日，我必将你绳之以法！”
剑拔弩张。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东方青苍抬起的手腕上。
又有一道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别动手。”
敖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睡醒。
“打坏了东西，还得收拾，麻烦。”
她拦下了东方青苍，又瞥了一眼那边已经快气到仙力爆炸的长珩。
东方青苍和长珩的动作都停住了。
两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嫌麻烦？
敖萱没有理会他们，她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大殿中央，那个被业火烧出的黑洞旁边。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洞口边缘的灰烬，在指尖捻了捻。
然后，她又抬起头，环顾四周那些流转着不祥黑光的符文，看了看头顶那巨大的水幕囚笼。
她摇了摇头，笑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觉得好笑的笑。
“就凭这个？”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阵法的嗡鸣，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容昊的狂笑僵在脸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女人，不明白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敖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看着容昊，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卖力表演却演砸了的蹩脚戏子。
“花了上万年，就鼓捣出这么个东西？”
敖萱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
“容昊，你的格局，太小了。”
格局……太小了？
容昊感觉自己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倾尽所有，布下这天罗地网，她居然说他格局小？
“狂妄！”容昊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说我格局小！”
“本事？”
敖萱挑了挑眉。
她不再废话。
她缓缓伸出右手，摊开掌心。
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安静地出现在她的掌心。
那珠子通体幽蓝，深邃得仿佛蕴藏着一整片星海。
它出现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
但整座海市大阵，那咆哮的祟气，那奔流的符文，那遮天蔽日的水幕，都在这一刻，突兀地静止了。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原本汹涌澎湃的湖水，此刻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容昊脸上的表情，从狂怒，到惊愕，再到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与大阵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更加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切断。
那不是压制。
那是……绝对的支配。
敖萱托着那颗珠子，对着满脸骇然的容昊，扯了扯嘴角。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控水’。”
那一句“什么叫真正的控水”，尾音还飘散在死寂的大殿中。
敖萱甚至没有看容昊一眼。
她手腕一翻，那颗幽蓝色的定海神珠被她随手向上抛去。
动作轻巧得，像是在抛一颗糖豆。
珠子升至半空，悬停。
然后，整个月牙湖，醒了。
不是震动，不是咆哮。
是一种来自万物源头的苏醒。
湖心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巨兽，睁开了它的眼睛。
湖水不再是水。
它们变得沉重、粘稠，每一滴都蕴含着万钧之力。
整片湖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
没有滔天巨浪，没有水花四溅。
无穷无尽的湖水倒卷而上，在空中凝聚，盘旋，化作一条又一条狰狞庞大的水龙。
龙首、龙身、龙爪、龙尾。
鳞甲毕现，纤毫分明。
那些水龙的眼瞳，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其中没有半分生气，只有最纯粹、最古老的毁灭意志。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