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林像被泡透的海绵，每片树叶都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砸在腐叶堆上“嗒嗒”响，混着远处不知名虫豸的“嘶鸣”，织成一张黏腻的声网。赵三瓢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用匕首在湿润的泥土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水波纹”——这是他和列娜约定的“水源”手势，昨天发现列娜能看懂简单图形后，他就放弃了用方言吐槽沟通的想法，改成了这种“荒野哑语”。 列娜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受伤的肩膀还贴着草药泥，绷带被露水浸得发潮。她盯着泥土里的水波纹，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用没受伤的手比划了个“上坡”的动作——指尖朝上，慢慢划过树干，又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的树冠比其他地方更茂密，通常雨林里植被繁盛处离水源更近。 “你的意思是，往西北上坡走，就能找到水？”赵三瓢试着翻译，见列娜点头，瞬间来了精神，“早说啊！咱这‘跨语言沟通’总算有点进展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能发明个‘荒岛手语词典’，回去还能申请专利。”他边说边扛起工兵铲，虽然脚踝还有点酸，却比之前灵活多了——这几天在岛上的奔波，倒让他的筋骨比在城里坐办公室时结实不少。 列娜没接话，只是抓起靠在树干上的弓箭，箭搭弦上，率先往西北方向走。她的脚步很轻，踩在腐叶上几乎没声音，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过周围的灌木丛——昨天遭遇雅利族吹箭手后，她就没敢放松警惕，那些藏在树冠里的偷袭者，比丛林里的野兽更危险。 两人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地势渐渐升高，空气里的湿气中多了股淡淡的水汽，连呼吸都觉得清爽了些。赵三瓢正想吐槽“这上坡比爬楼梯还累”，突然听到“嗖”的一声轻响——不是风声，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小心！”赵三瓢下意识地想拉列娜，却慢了一步。列娜的反应比他快，听到声响就往旁边躲，可箭来得太急，还是擦着她的左臂划过，箭头扎进旁边的树干里，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嘶——”列娜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左臂蹲下身。赵三瓢赶紧冲过去，掀开她的袖子——箭尖虽然没完全扎进去，却在手臂上划开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像被墨汁染过似的，连渗出的血珠都是暗紫色的。 “他娘的！是毒箭！”赵三瓢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他之前在雅利族营地见过这种箭头——用蛙骨磨成的，箭头凹槽里涂着暗绿色的蛙毒，据说沾到血就能让人在半个时辰内麻痹。他赶紧从背包里掏出小刀，用衣角擦了擦刀刃，“忍着点，得把毒血放出来，不然毒会扩散到心脏！” 列娜咬着牙点头，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按住伤口上方的手臂，减缓血液流动。赵三瓢用小刀在伤口边缘轻轻划了个“十字”——不能太深，怕伤到血管，也不能太浅，毒血放不出来。刀尖刚碰到皮肤，列娜就疼得浑身一颤，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却没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死死攥着赵三瓢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赵三瓢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不少，他用嘴对着伤口轻轻吸吮，每吸一口就吐掉，吐出来的唾液已经变成了暗紫色，带着股刺鼻的腥气。吸了大概十口，吐出来的唾液渐渐恢复透明，他才松了口气，又从旁边找了株鱼腥草——这草在溪边常见，叶子有股鱼腥味，捣碎了能止血消炎，是他之前跟着老家的猎户学的。 “这‘荒野急救包’虽然简陋，却比医院的消毒水管用。”赵三瓢把鱼腥草放在石头上捣烂，混了点自己的唾液（唾液里的酶能辅助消炎），小心翼翼地敷在列娜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缠好，“这箭头比外卖差评还毒，沾一下就发黑，给个中评行不行？至少别这么狠啊！” 列娜靠在树干上，脸色还有点白，却突然抓住赵三瓢的手腕，用手指指向他们身后的树冠——那里的树叶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是有人在里面！她又快速比划了个“三”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指向树冠，意思是“有三个敌人，在树上盯着我们”。 赵三瓢瞬间握紧工兵铲，抬头往树冠看——茂密的树叶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偶尔晃动的枝丫，却看不到人。“他娘的，这些孙子还跟屁虫似的！”他压低声音，又指了指旁边的陡坡，“咱往坡下撤，那里的灌木密，能挡住他们的视线，还能利用地形甩开他们。” 列娜点头，刚想站起来，却觉得左腿一软——蛙毒虽然大部分被放出来了，还有少量残留在血液里，让她有点腿软。赵三瓢赶紧扶住她，半扶半搀着往坡下走。坡上的腐叶很滑，两人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会滑倒，赵三瓢的膝盖被石头磕破了，列娜的手臂也被灌木划了好几道口子，却没敢停下——树冠里的动静越来越近，偶尔能听到雅利族低沉的呼哨声，像在互相传递信号。 “前面有片蕨类丛，钻进去！”赵三瓢指着前面一片齐腰高的蕨类植物，那里的叶子又密又宽，刚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影。他扶着列娜钻进去，刚蹲下，就听到“嗖”“嗖”两声——两支毒箭扎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箭头深深扎进泥土里，周围的草叶瞬间被染黑。 两人屏住呼吸，躲在蕨类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喘。雅利族的呼哨声在坡上响起，越来越近，似乎在寻找他们的踪迹。列娜紧紧攥着弓箭，箭头对准蕨类丛的入口，手心全是汗——她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要是雅利族冲进来，她不一定能准确射中目标。 赵三瓢悄悄从背包里摸出之前制作的硫磺草——这草点燃后会冒出刺鼻的黄烟，能驱蛇，也能干扰视线。他用打火机点燃硫磺草，捏在手里，准备等雅利族靠近就扔出去。“别慌，等他们再靠近点，咱就用烟呛他们，趁机往溪边跑，溪水能洗掉身上的气味，让他们追不上。” 列娜看了看他手里的硫磺草，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比划了个“听”的手势——她能听到雅利族的脚步声在坡上徘徊，大概有三个人，正慢慢往蕨类丛的方向走。她又指了指赵三瓢手里的硫磺草，再指了指蕨类丛的另一侧，意思是“从那边扔，让烟往坡上飘，挡住他们的视线”。 赵三瓢看懂了，悄悄往蕨类丛的另一侧挪了挪。当雅利族的脚步声离他们只有十米远时，他猛地把点燃的硫磺草扔出去——黄烟“腾”地冒起来，带着刺鼻的气味往坡上飘，很快就笼罩了半片山坡。坡上传来雅利族的咳嗽声，还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显然是被烟呛到了。 “走！”赵三瓢拉起列娜，趁着烟幕的掩护，往溪边的方向跑。列娜的腿还有点软，却跑得很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雅利族没有追上来。两人跑了大概一公里，终于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是小溪！ 冲到溪边，赵三瓢先扶列娜蹲下，用溪水清洗她手臂上的伤口——溪水冰凉，能缓解伤口的灼痛感，也能冲掉残留的毒液。列娜则用溪水泼了泼脸，让自己更清醒，又用手语比划：“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比如山洞或者大树上。” 赵三瓢点头，他也知道，雅利族肯定还在后面追，只是被烟幕耽误了时间。他看着列娜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还泛着淡淡的黑，却比之前好多了，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你提醒得及时，不然咱今天就得栽在那些吹箭手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咱得更小心，最好你走前面侦查，我走后面掩护，咱这‘手语组合’，也能在这岛上混出片天地。” 列娜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这是赵三瓢第一次看到她笑，虽然很淡，却像雨后的阳光，让她原本冷硬的脸柔和了不少。她用手语比划：“好，我侦查，你掩护。” 两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赵三瓢往嘴里塞了块蛇肉干，补充体力，又递给列娜一块。列娜接过肉干，小口吃着，眼睛却没放松警惕，时不时扫过周围的丛林——雅利族的威胁还在，他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 而在他们身后的坡上，硫磺草的烟渐渐散了。三个雅利族吹箭手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看着地上的毒箭，又望向溪边的方向，眼里满是凶光。为首的那个人捡起一支毒箭，用舌头舔了舔箭头的毒液，然后对着溪边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哨——像是在宣告，这场追逐，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