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澜也笑了，起身时玄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能和可汗一起揪出幕后黑手，吃几天烤肉也值得。”她望着拓跋烈的背影，忽然轻声道，“对了，可汗刚才说，信我是因为我帮东胡种粮、打铁……其实，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中原与东胡的和平。”
拓跋沁回头，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夏芷澜望着帐外高远的蓝天，想起一千多年后的人们也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曾在生死边缘之际，神游过一个新世界，那里统治者依靠民选产生，用律法而不是武力管理国家，百姓人人平等而享有尊严……虽然我们现在做不到，但如若有一天，草原上的牧民不用挨饿，中原的百姓不用打仗，该多好。”她转头看向拓跋沁，眼中闪着希冀的光，亮得惊人，“我想努力实现这个愿望。”
五人听完怔住了，拓跋沁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触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沉默片刻，忽然走过来，重重拍了拍夏芷澜的后背：“好。那我就陪你一起，试试看。”
帐外的风还在呼啸，帐内的炭火却烧得更旺了。两个来自不同族群的年轻人，一个背负着中原宫廷的枷锁，一个扛着东胡草原的希望，此刻却在这塞外的营帐里，借着酒意与火光，悄然定下了一个跨越万里的约定——或许有一天，草原的麦子会和中原的稻子一起成熟，牧民的马蹄声不再是战争的前奏，而是和平的歌谣。
西京，外城墙根下的工棚里，肖帮正用粗布擦着瓦刀上的泥灰，表弟蹲在旁边数着工头刚结的工钱。铜钱在粗陶碗里叮当作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倒有几分安稳的错觉。
“表哥，工头真给咱多加了半吊钱？”表弟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指腹被磨得发红，“他说‘京城水深’，莫不是在吓唬人？”
肖帮抬头瞥了眼正在收拾工具的工头老马，对方正用烟杆敲着墙砖，砖缝里还沾着今早和的糯米灰浆。
“老马是个好人。”他把瓦刀别在腰后，“你忘了？上次你中暑晕在脚手架上，是他背你去医馆的。”
正说着，老马头叼着烟杆走过来，烟圈在他粗粝的脸上散开。“肖兄弟，”他把两个布包放在地上，“这是你们的行李，我让老牛给你们烙了二十张葱油饼，慢慢吃。”
表弟眼圈一红，刚要说话，老马却摆摆手：“我知道你们留京城干啥——找那个五皇子是吧？”他突然压低声音，用烟杆戳了戳肖帮的鞋底子，“记住，见了权贵少抬头，皇子府的门槛比城墙还高。真要出事了，往南城棚户区跑，那里三教九流多，官府懒得管。”
肖帮攥紧布包，掌心的汗浸湿了粗布：“马大哥，我们……”
“走了走了！”老马转身就走，声音却飘了回来，“明早城门开时，工队就往涿州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对了，别跟任何人说你们要找皇子，小心舌头！”
看着工头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两人突然有些感慨。肖帮打开布包，葱油饼的香气混着老马塞的一小袋盐巴味飘出来。他咬了口饼，嘴角却泛着苦，“咱们现在就像没头苍蝇，连皇子府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表弟突然眼睛一亮，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那个使者留的匕首！他说凭这个能进五皇子府！”
肖帮却摇摇头，把匕首塞回他怀里：“先找地方落脚。今晚咱们睡城隍庙，明早去五皇子府碰碰运气。”
翌日清晨，朝阳刚给朱红的宫墙镀上金边，肖帮和表弟就站在了灵玦王府门口。
朱漆大门足有两人高，铜环上雕着饕餮纹，门两旁的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吓得表弟往后缩了缩。“表哥，这宅子好气派啊……”
拍了拍铜环，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衣的门童打开了大门，见门口伫着两张陌生面孔，问道：“你们找谁啊？”
肖帮深吸一口气，鞠躬道：“小哥，我们是颖阳县来的，有事求见五皇子殿下……”
“什么事啊？”门童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俩，一副衣衫不整不修边幅地样子，瞬间内心起疑。
“麻烦小哥通报一下，就说颖阳县肖帮求见，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跟五殿下讲。”肖帮再一次恳求道。
门童暗自思索了一下，五殿下何时认识过这样的两个人，见他们又不肯说具体事由，便打断道：“上个月有个卖糖葫芦的也说有要事求见五皇子，结果是个骗子！就你们这副模样，殿下能认识你们？”
表弟急了，梗着脖子喊道：“我们真认识夏之岚殿下！他有一块龙纹玉佩，还给过我表哥银两——”
“住口！”门童突然变了脸色，抬手直指表弟的鼻子，“敢直呼殿下名讳？再嚷嚷把你们抓去官府！”
肖帮连忙拉住表弟，对着门童作揖：“小哥息怒，就烦请您通报一下，如果五殿下不想见我们，我们就马上走！”
“不用通报了，五殿下现在不在府里。”门童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那敢问殿下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府呢？”肖帮低眉道。
“放肆！五殿下的行踪也是你俩能打听的？！”门童吼道：“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喊人啦！”
肖帮和表弟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门童“砰”的一声紧闭大门。表弟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咱们现在钱也没多少，住的地方也没有，连五皇子在哪都不知道……”
肖帮却盯着王府对面的巷子，突然拍了下大腿：“有了！咱们在这摆摊！一边摆摊挣钱，一边等五皇子！”
表弟猛地抬头：“摆摊？卖啥？”
“卖香辣汤！”肖帮眼睛发亮，“咱老家的香辣汤，用牛骨熬汤，加青花椒、花生、豆腐丝，京城人没吃过！咱们在太学门口那条街摆摊，早晚能等到五皇子回来！”
表弟挠挠头：“可……咱们没锅没灶，连牛骨都买不起啊……”
肖帮却拉起他就走，脚步轻快得像脚底生风：“去城隍庙捡破烂！旧铁锅、破木桌，总有能用的。钱不够就去码头扛大包，咱有的是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