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别馆内的气氛忙碌而凝重。北境战士沉默地收拾着行装,每一件物品都被仔细打包,仿佛这不是一次凯旋,而是一场隐秘的撤退。王都的胜利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更深的不安之上。
埃德里克的身体状况是最大的隐忧。奥托行者几乎将剩余的所有星陨碎片能量都用于配置路上所需的抑制剂和应急药剂。那原本闪烁着星辉的碎片,此刻已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埃德里克多数时间静卧,保存着体力,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血色,唯有那双眼睛,在偶尔睁开时,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确认着每一个细节。
阿尔方斯王子依约提供了离开的便利——一支伪装成普通商队的王室车队,以及通关文书。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温和的“礼送出境”。王子亲自前来送行,言辞恳切,再次强调了盟约的稳固与未来的合作,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王都这一页,已然翻过,下次相见,不知是何光景。
“首领,一切准备就绪。”莉娅娜一身利落的旅行装束,腰间佩着双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车队周围。二十名最精锐的风语者混入仆役和护卫之中,奥托行者则与埃德里克同乘一辆经过特殊加固、铺设了柔软皮毛的马车。
“出发。”埃德里克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车队缓缓驶出别馆,融入王都清晨川流不息的人潮。阳光正好,市井喧嚣,仿佛一切如常。然而,在看不见的角落,无数道目光注视着这支队伍离去——有松一口气的,有冷漠旁观的,也有……潜藏着恶意的。
伊格纳兹大主教站在圣殿骑士团总部的高塔上,冰冷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车队,手中捏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标已离城,方向北境。体内‘印记’反应剧烈,生命气息持续衰减……‘锈母’的呼唤在地脉中回响……”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去吧,回到你的冰原……你的身体,你的灵魂,终将成为迎接‘寂静’回归的祭品。”
车队出了王都,速度陡然加快。宽阔的官道两旁,初春的田野刚刚泛起新绿,远山依旧覆盖着皑皑白雪。但车内的埃德里克却无暇欣赏这景色。离开王都那相对稳定的环境,马车的颠簸让他体内的侵蚀之力再次活跃起来,阵阵隐痛如同潮汐般涌上,他不得不紧紧抓住座下的皮毛,才能抑制住痛苦的呻吟。奥托坐在他对面,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手中捏着药剂瓶,随时准备出手。
莉娅娜骑马护卫在马车旁,目光如电,不断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山林与岔路。她深知,归途绝不会平静。圣殿骑士团或许不敢在王都附近公然动手,但一旦进入相对荒僻的地域,袭击随时可能发生。更何况,还有那神出鬼没、手段诡异的秘教。
第一日,在紧张与戒备中平安度过。
第二日午后,车队进入一片地势渐高、林木渐密的丘陵地带。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有动静。”莉娅娜猛地抬起手,整个车队瞬间停下,护卫们无声地拔出武器,结成防御阵型。
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
下一刻,数十个身影从林中蹒跚走出。它们并非人类,身体扭曲,皮肤呈现出暗红的锈色,眼神空洞,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行动间带着一种僵硬而诡异的速度——正是“锈蚀傀儡”!而且数量远超在黑炉酒馆和“星陨之眠”遭遇的!
“结阵!保护马车!”莉娅娜厉声下令,双刃已然出鞘,闪烁着寒光。
战斗瞬间爆发!锈蚀傀儡不畏生死,疯狂地扑向车队,它们的力量奇大,爪牙带着强烈的锈蚀特性,寻常刀剑砍在它们身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反而会被迅速锈蚀。护卫们虽然勇悍,但在这种不畏伤痛、特性诡异的敌人面前,顿时陷入了苦战,不断有人受伤,伤口迅速发黑恶化。
马车内,埃德里克感受到外面激烈的能量碰撞和浓郁的寂灭气息,体内的“终末回响”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干柴,轰然躁动!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首领!”奥托大惊,立刻将一瓶强效抑制剂灌入他口中,同时双手按在他后背,精纯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输入,帮助他稳定体内暴走的能量。
“外面……情况如何?”埃德里克艰难地问道,声音嘶哑。
“傀儡数量很多!我们被缠住了!”奥托透过车窗缝隙观察,脸色凝重。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圣光箭矢如同流星般,从侧面的山丘上射来,精准地贯穿了一名锈蚀傀儡的头颅!那傀儡动作一僵,暗红色的身体竟如同真正的锈铁般寸寸碎裂!
紧接着,更多的圣光箭矢和法术从山丘上倾泻而下,目标明确——直指那些锈蚀傀儡!
是圣殿骑士团的人?他们怎么会帮我们?莉娅娜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此刻无暇细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她立刻指挥护卫配合这突如其来的援军,绞杀剩余的傀儡。
在圣殿骑士团(或者说,是伊格纳兹派出的、旨在“确保祭品顺利抵达北境”的队伍)的“帮助”下,傀儡很快被清理一空。山丘上,几名身披银甲、看不清面容的圣殿骑士远远地望了车队一眼,随即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战场恢复寂静,只留下满地傀儡的碎块和浓重的铁锈血腥味。护卫们喘息着,处理伤口,清点损失。
莉娅娜回到马车旁,脸色并不好看:“首领,是圣殿骑士团的人。他们……似乎在帮我们清除障碍。”
埃德里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嘲讽:“他们不是帮我们……他们是在‘护送’祭品。确保我能‘完好’地回到北境,完成他们那肮脏的仪式。”他感受着体内因刚才剧烈反应而更加虚弱的生机,“看来,伊格纳兹是打定主意,要在北境,在我自己的土地上,完成最后的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