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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88年 汉后少帝元年 农历十二月下

腊月的北地,岁暮天寒,呵气成霜。接连几场大雪,将狄道城内外裹在一片厚重的银装素中,湟水坚冰如镜,反射着冬日苍白冷淡的阳光。原野上朔风凛冽,卷起千堆雪沫,扑打着城墙垛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时近岁尾,城中百姓多闭门不出,围炉取暖,准备迎接新的一年。边塞的军士们则顶风冒雪,巡逻在冰封的城垣与哨卡之上,警惕地注视着北方苍茫的雪原。在这万物蛰伏、看似一切活动都因严寒而停滞的季节,靖王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表面的沉寂,也预示着来自北方草原的、不同寻常的动向。

腊月二十六,午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酝酿着又一场风雪。狄道城北门守军校尉顶风巡视时,忽见远处雪原上出现一队黑影,约二十余骑,正逶迤而来。待其稍近,可见来人皆着皮袍,戴毡帽,胯下是矮小精悍的草原马,与汉军装束迥异。为首一人,手持一节绑着旄牛尾的木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是胡人!看装束,是匈奴人!”哨兵惊呼。

校尉心中一凛,立即下令戒备,弓弩上弦,同时飞马报入郡府。消息层层传递,迅速报至郡丞公孙阙处。公孙阙闻报,不敢怠慢,即刻禀报靖王李凌。

“匈奴使者?”李凌正在书房与周勃商议年节赏赐及开春农事,闻报眉头微蹙。在这个时间节点,尤其是新帝初立、双边关系微妙的时期,匈奴突然遣使至北地,其意图耐人寻味。

“来者何人?打着何旗号?”李凌沉声问。

公孙阙回道:“据城守初步盘问,对方自称是匈奴右贤王麾下使者,名曰阿提拉,持节而来,言有要事需面见王爷。观其随从,虽风尘仆仆,但举止尚算恭谨,不似寻常寇边小队。”

“右贤王……”李凌沉吟。匈奴右贤王部,历来统御西方,控制河西走廊北部及西域东部,与北地郡隔漠相望,是边境最大的威胁之一,也是此前朔方都督虫达引以为傲的势力。去岁狄道之战,虫达溃败,右贤王部亦受挫。此时遣使,意欲何为?是战是和?是试探,还是另有图谋?

周勃抚须道:“王爷,匈奴此时遣使,颇为蹊跷。或是因去岁败绩,内部有变?或是闻听长安易主,特来窥探虚实?亦或,西域商路初通,引起了彼等注意?”

李凌目光闪动,迅速权衡。无论匈奴意图如何,将其使者拒之门外绝非上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其进来,方能探其虚实。

“勃兄,子通,依例接待。”李凌决断道,“开北侧偏门,引其入城,安置于驿馆,严加‘保护’。命通晓胡语者仔细盘问来意。本王明日于王府偏殿接见。知会赵破奴,暗中调一队精锐,于王府四周警戒,以防不测。”

“诺!”周勃、公孙阙领命,立刻分头安排。

【系统提示:宿主面临突发性外交事件,迅速做出精准判断,展现出应对边境复杂局面的冷静与策略… 宿主状态:于新朝初立、外部环境不确定时期,沉稳应对北方强邻试探,化被动为主动,将危机转化为展示实力、获取情报之机,边境掌控力经受考验…】

当夜,驿馆内外戒备森严。公孙阙亲自挑选的精干吏员,以提供酒食、照料马匹为名,与匈奴使者及其随从接触,旁敲侧击。另一方面,对使团的监控也密不透风。

次日清晨,初步情报汇总到李凌案头。使者阿提拉,确是右贤王亲信,能言善辩。其此行目的,据称是代表右贤王“祝贺”北地靖王去岁大破朔方军,并“表达友好通商之意”。言语间,隐约提及右贤王与单于庭近来关系微妙,似有借重北地之意。此外,使团对北地城防、军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李凌闻报,冷笑一声:“祝贺是假,探听虚实、伺机离间是真。然,其中提及与单于庭不睦,或非空穴来风。此中或有可乘之机。”

辰时三刻,靖王府偏殿。殿内炭火充足,驱散了寒意。李凌端坐主位,身着亲王常服,不怒自威。左侧,长史周勃、郡丞公孙阙正襟危坐;右侧,都尉赵破奴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目光如电。殿角,数名魁梧的侍卫肃立。世子李玄业被特许设座于李凌侧后屏风旁,静观这场难得的外交交锋。

“宣匈奴使者觐见!”司仪官高唱。

片刻,殿门开处,在两名郡府礼官引导下,匈奴正使阿提拉与一名副使,脱靴解刀后,迈步而入。阿提拉年约四旬,面色黝红,颧骨高耸,一双细眼精光四射,虽依汉礼躬身,但眉宇间仍带着草原民族的彪悍与桀骜。

“匈奴右贤王麾下使者阿提拉,参见大汉靖王殿下!”阿提拉右手抚胸,依胡礼躬身,汉语虽带口音,却也算流利。

“贵使远来辛苦,看座。”李凌声音平和,抬手示意。

“谢王爷!”阿提拉与副使在准备好的毡垫上跪坐。

寒暄数语,问过路途风雪后,阿提拉切入正题,再次代表右贤王表达了对去岁北地军“神勇”的“敬佩”,并呈上礼单:良马五十匹,上等皮裘百件,沙金一袋。

李凌淡然受之,命周勃回赠蜀锦、瓷器、茶叶等物。随后,阿提拉话锋一转,开始试探:

“王爷,去岁一战,朔方虫达灰飞烟灭,王爷威名,震于漠南。我右贤王闻之,亦深为钦佩。如今北地、朔方之间,再无阻隔,我部与王爷,可谓隔漠相望了。”此言暗藏机锋,既捧又探,暗示边境格局变化。

李凌微微一笑,不接其茬,反问道:“右贤王雄踞河西,控弦数万,乃草原雄鹰。本王僻处边陲,但知守土安民。不知右贤王遣使远来,有何见教?”

阿提拉见李凌不上钩,便按照预定策略,压低声音道:“王爷明鉴。我主右贤王,向来倾慕中原文化,愿与边郡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奈何……单于庭近年对我部多有猜忌,征发无度,令我主不堪其扰。王爷乃当世英雄,若能与我部结好,开放边市,于我部乃是雪中送炭。届时,漠南可靖,商路可通,岂不两利?”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抛出了合作的诱饵,也暗示了匈奴内部矛盾,更赤裸裸地表达了希望北地牵制单于庭的意图。

屏风后的李玄业听得手心微微出汗,他明白,这是赤裸裸的离间和利用。

李凌面色不变,沉吟片刻,方缓声道:“贵使所言,关乎边塞安宁,事关重大。我大汉乃礼仪之邦,向来以和为贵。与邻为善,互通有无,亦是本王所愿。然,边市开闭,自有朝廷法度;睦邻交往,亦需禀明天子。至于匈奴内部事务,乃贵国内政,本王不便与闻,亦无权干预。”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未拒绝通商的可能性,又将决策权推至长安朝廷,表明自己谨守臣节;同时,明确划清界限,不介入匈奴内斗,避免了授人以柄。

阿提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不死心:“王爷过谦了。谁不知北地靖王威镇西陲,言出法随。况且,如今长安……”他故意顿了顿,观察李凌神色,“似乎亦有新政?若王爷能先行一步,与我部达成默契,待长安诏令至,边市早已繁荣,岂非美事?我主右贤王,必感念王爷之情谊。”

这是更露骨的诱惑,试图利用长安政权更迭、政令可能不畅的空窗期,诱使李凌擅自行动。

李凌神色一肃,语气转为郑重:“贵使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王世受国恩,镇守边陲,唯知恪尽职守,恭奉朝廷诏令。长安纵有新政,亦是天子圣明,臣子更当谨守本分。边市之事,需待朝廷明旨,本王绝不敢专擅。至于右贤王美意,本王心领。然,睦邻之道,贵在诚信,更需循规蹈矩。若右贤王真心交好,可正式遣使至长安,禀明天子,方是长久之计。”

一番话,义正辞严,既表明了忠于汉室的立场,也堵死了对方企图利用时局空白的念头,更将皮球踢回了匈奴单于庭——要谈,找我们皇帝谈去。

阿提拉见李凌态度坚决,毫无松动之意,知道再难有进展,只得讪讪笑道:“王爷忠义,令人敬佩。既如此,外臣定将王爷之意,回禀我主。” 他又试探性地问及北地风土人情、军马数量等,皆被李凌或周勃、公孙阙巧妙挡回。

接见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阿提拉未能得到任何实质性承诺,反而在北地君臣不卑不亢的态度面前,隐隐感受到了压力。最终,李凌以路途遥远、风雪难行为由,下令厚赐使者及随从,并派兵“护送”其至边境。

送走匈奴使者后,偏殿内气氛稍缓。

赵破奴哼道:“这胡虏,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诱使我等与单于庭对抗,他好坐收渔利!”

周勃点头:“王爷应对得当。既不示弱,亦不授隙。坚守臣节,将难题推回,使其无计可施。”

公孙阙道:“然,其透露右贤王与单于庭不和,此信息颇为重要。或可加以利用。”

李凌微微颔首,看向屏风后走出的李玄业:“业儿,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李玄业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答道:“父王,儿臣以为,匈奴使者此来,一为探我虚实,二为离间我与朝廷,三或真有其内部困境,欲寻外援。父王坚守臣节,不为其利诱所动,不涉其内争,持重老成,儿臣深感敬佩。然,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其内部矛盾,或可为我所用。未来或可暗中扶持右贤王,使其与单于庭相争,则我北地压力可减。”

“嗯,”李凌赞许道,“能看出其三重意图,并思及‘以夷制夷’之策,业儿你有进步。与胡虏交道,切记:重利而轻义,畏威而不怀德。示之以强,可使其惧;诱之以利,可使其争;守之以信(指坚守原则),可使其敬。今日我示之以强(军容),守之以信(臣节),彼虽未能得逞,然我北地之严整、本王之立场,彼已深知。此亦是一种威慑。至于其内争,确可留意,但介入须慎,时机尤要把握,切不可引火烧身。”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李玄业郑重道。这场真实的外交交锋,让他对边境关系的复杂与险恶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匈奴使团在狄道滞留三日后,被“礼送”出境。其间,公孙阙的人手又设法从使团下层人员口中套取了一些关于草原今年雪灾严重、各部生计艰难、以及单于庭与右贤王部因草场、贡赋问题矛盾激化的零碎信息,进一步印证了阿提拉之言非虚。

送走匈奴人后,李凌立即召集核心僚属,对此次事件进行总结部署。

“匈奴此来,虽未得逞,然其动向,值得高度警惕。”李凌肃容道,“右贤王部生计困难,又受单于庭压制,今冬明春,南下寇边或西掠西域的风险大增。破奴,边境防务,需再加强!尤其注意小股精骑的渗透劫掠!”

“末将明白!定叫胡虏有来无回!”赵破奴慨然领命。

“勃兄,开春互市,需制定更严密的章程,加强监管,既要满足边民需要,又要严防铜铁、兵甲等禁物出境,更要警惕其借机窥探。”

“老臣遵命。”

“子通,对匈奴,尤其是右贤王部的情报搜集,要列为重中之重。要弄清其内部矛盾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各部首领态度如何。或可……尝试与右贤王部中不那么敌视汉朝的贵族,建立一条极其隐秘的联系渠道,但绝不可承诺任何事,只为获取信息。”

“臣明白,定会小心行事。”

“此外,”李凌目光深远,“匈奴内部不稳,于我西进大业,亦是机遇。可加大与西域诸国的联络,使其疏远匈奴,向我靠拢。”

腊月三十,除夕。处理完匈奴使者的风波,狄道城迎来了岁末的平静。靖王府家宴上,李凌对李玄业道:“业儿,今日匈奴使者一事,可看作一堂课。为政者,不仅需治内安民,更需应对四方。北地地处要冲,胡汉杂处,未来此类交锋,只会更多。你需早日熟知此道。”

“儿臣定当努力研习,不负父王期望!”李玄业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这个岁末,因匈奴使者的到来,显得不那么平静。但经此一事,北地郡非但未露破绽,反而借此展示了实力与定力,并获得了关于北方强邻的宝贵情报。靖王李凌以其老练的手腕,成功地化解了一次潜在的外交危机,并为未来可能的边境博弈,埋下了伏笔。纵横捭阖之道,已在年轻的世子心中,悄然播下了种子。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匈奴传:“(文帝初立)匈奴右贤王尝遣使至北地,觊觎边情,靖王凌应对得宜,虏使无功而返。”

* 家族史·始祖本纪:“后少帝元年腊月,匈奴右贤王使至,凌公沉着接见,挫其离间之谋,获其内情。世子玄业观礼,始知外交之险与机。”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胡使南来,上帝威临,折冲樽俎,圣嗣观政知方。”

* 北地秘录·凌公折冲匈奴使:“匈奴使至,李凌不卑不亢,坚守臣节,巧获虏情,世子得窥纵横之术。”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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