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新任刺史赶到。
连家眷带仆从,以及新到驻军,足有两千多人,扶余城热闹起来。无论敌我,双方都松口气。
因为这意味着,严酷军管即将结束。
李二将扶余改为扶州,新任刺史来自陇右段氏,由魏征推荐。左卫中郎将尉迟宝琪,率三千府兵随行。
杜河是北路军主帅,没有去城门迎接。
但两人很识趣,第一时间赶到城主府。
“段显见过都督。”
“尉迟宝琪见过都督。”
杜河一身月白袍,显得十分随和。
“请。”
双方寒暄片刻,尉迟宝琪离去。他要防守扶余,还需和姜奉等人交接。
“段刺史,你不来本督不敢动啊。”
段显微微一笑,脸上保持着谦逊,拱手道:“都督说笑了,您是有大才的人,怎会受限扶余。”
杜河摆摆手,笑道:“我知自家事,你别找补了。”
两人谈笑片刻,很快转到正事上。
姑臧段氏是凉州大族,常年和吐蕃突厥打交道,段显原是番禾县县令,去年考核为上上考,达到升迁标准,被朝廷调往辽东。
杜河随口问几句,段显回答条理分明。
魏征选人才,还是有一手啊。
“扶余刚刚归附,还在混乱当中。你任刺史后,一要保证境内治安,恢复生产,二要明确赋税,安定民心。”
“下官心中有数。”
杜河点点头,治安关乎人身安全,赋税关乎朝廷政策。只要这两点落实,扶余的百姓就不会惶恐。
“城中势力,本督扫去大半。你要做什么,需要抓紧时间。”
“多谢都督。”
段显大喜过望,连忙拱手致谢。
朝廷给他的指令,是在扶余改制,撤部落设村镇,彻底融入大唐。推行汉话还好说,高句丽高层都通汉话。
但改制村镇,需要明律法,均田地,这会侵犯头人的刑权和财权。
他一个外来户,阻力不可不巨大。
现在杜河的意思,是他用武力清扫,自己在后方,只需扯虎皮办事。
“等战事稍定,会有大量商队进来。商贸是重中之重,你尤其要保证。扶余氏已投诚,有事可以找他们。”
“下官省得。”
段显态度愈发尊敬,贵族拉一批打一批,平民通商改善生活,如此一来阻力大减。眼前这少年都督,胸中实有沟壑啊。
“都督高瞻远瞩,下官佩服。”
杜河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扶余城势力复杂,现在大军压境,暂时蛰伏而已。
真让他来办,数年都不得脱身。
“战局未定,段刺史小心安全。”
段显很有才能,他又叮嘱两句。
“放心,下官也见过血。”
杜河哈哈一笑,他差点忘记了。贞观朝的官员,讲究出将入相,文官发起脾气来,上马追着人砍。
看段显肌肉鼓鼓,显然是此中好手。
……
段显没待多久,就在护卫簇拥下离去。他带了二十几个幕僚,但要建立刺史府,这些人远远不够。
“政通人和啊。”
杜河走出屋外,春日洒落一身。
贞观是个好时代,人才辈出,不出几年时间,扶余就会成为汉土。
“还不是防着河北。”
赵红缨走出来,语气十分不满。奚人尚黑褐色,她穿着朴素灰袍,不过明眸皓齿,显得妩媚动人。
杜河知她性格,笑笑没说话。
朝中抛开离得近的河北道,从三千里外的凉州调人,防止尾大不掉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魏征挑人也识相,避开河北门阀的人。
“太远啦。”
长安到辽东四千多里,政令传达要月余。若用河北门阀的人,很容易变成自治,到时半分天下,就很难看了。
“是不是该南下了。”
赵红缨没有纠结,在大夏的理想,对河北的感情,都被风吹散了。
“嗯,就这两日。”
“今晚不许过来。”
杜河哈哈一笑,刚要调戏她两句。
忽而部曲来报,尉迟宝琪求见。赵红缨见状,笑着逃走了。
他回到中堂,命人请尉迟宝琪进来。
“都督。”
尉迟宝琪十分恭敬,他是尉迟敬德第二子,长得又黑又壮。他和杜河同辈,只是年龄大上八岁。
“从小光屁股见过,就别客气了。”
“哈哈,先论官职,再论辈分啊。”
尉迟宝琪坐在下首,心中有些唏嘘。当年他任郎将时,一群勋贵子弟,养马的养马,管车的管车,个个不如他。
现在时过境迁,程处默和张良绪身死,秦怀道在河北,也闯出偌大威名。
最不让人看好的杜河,已是实权三品大都督。
“城防交接好了?”
“差不多了。”
尉迟宝琪笑道:“来之前我爹说了,叫我听你的话。”
“尉迟伯伯真看得起我。”
杜河失笑摇头,尉迟敬德身为皇帝第一铁杆,近年闹不少笑话。但这样一来,再无人弹劾他。
可见这黑厮大智若愚,心眼多得一比。
“你可得救救兄弟。”
尉迟宝琪瞪着眼睛,一副我是老实人的样。
“你过来。”
杜河没有推脱,这小子防守扶余,是后方武力保证。别回头真出什么事,他不好跟尉迟黑厮交待。
“你说。”
“盯着两人就行。”
“谁。”
“保护好段刺史。”
“这我晓得,还有谁。”
“扶余远。”
杜河低声道:“这老小子是扶余最大的势力,只要看住他就乱不了。一旦苗头不对,你就砍了他。”
“好好……,回长安请你喝酒。”
尉迟宝琪大喜,再三道谢后离去。
……
第二日,杜河离开扶余城。
城外三万大军,已经汇聚成小集市。来自各地游商,摆着各种货物,弓箭刀枪衣物,酒水妓女应有尽有。
一队队的俘虏,在商队护卫看管下,缓缓往西南走。
“他们都吃得下?”
杜河心有疑问,靺鞨人还剩四千多人,十几个游商,怎么能消化完。这些人野性难驯,逃出去是麻烦一件。
李知犹豫一会,才道:“可以,奴隶主……是连坐法。”
杜河不再问,连坐法很残酷,逃一人者处死全队。这些战争商人,果然有丰富的运人经验。
一个士兵快马赶到,立刻翻身下马。
“报都督,兵部信使到了。”
“走!”
杜河心中微惊,主力和南路来信使,还属正常。兵部密探独立服务营州,怎会临时赶到北路。
莫不是平壤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