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皮颤了颤，嘴唇微微张开。
“我们……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裂痕劈进脑海。秦川猛地抬头，目光撞上她的视线——那双眼睛他认得，是小时候送他去道馆那天的模样，温柔里压着不舍。可现在这温柔底下藏着别的东西，像是挣扎，又像是告别。
父亲缓缓抬起手，动作迟滞，仿佛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阻力。他掌心浮出一块幽蓝的冰晶，通体剔透，边缘流转着细微的光纹。秦川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雪山洞穴里，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
冰晶离父亲的手掌飘起，朝他缓缓移来。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手腕上的印记突然灼烧起来，一股刺痛直钻神经。秦川下意识缩手，冰晶停在半空，微微震颤。
“它能稳住时空。”父亲的声音带着回音，一字一顿，“但也会引来真正的敌人。”
秦川盯着那块冰晶，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问为什么，想问你们到底是谁，可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
“你们……是从哪来的？”他终于挤出一句话。
父亲没立刻回答。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轮廓边缘泛起微弱的光晕，像是随时会散掉。
“二十年后。”他说，“我们来自二十年后的世界。”
空气像是静止了一瞬。
“不是失踪……是我们自己进去的。”父亲继续说，“那个装置，需要活体锚点才能维持平衡。如果我们不进去，整个时间结构会在三年内崩塌。”
秦川僵在原地。记忆里的画面翻涌上来——父母离开那天的清晨，门轻轻关上，背影消失在雾气中。他一直以为那是意外，是组织突袭，是命运捉弄。可原来，他们是主动走进去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选你们？”
“因为只有亲缘血脉的能量频率，才能和你体内的印记完全同步。”父亲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你是这个系统的起点，也是终点。而我们，只是中间的支点。”
母亲忽然剧烈一颤，整个人猛地向后退了半步。一道透明的光带从虚空中伸出，缠上她的手臂，开始将她往某个方向拖拽。
“妈！”秦川往前冲了一步。
猫老大残存的守住技能瞬间展开，金丝横切空间，拦在他面前。那层屏障薄得几乎透明，却硬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过去。”猫老大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她回不去了。”
母亲被拉得更远了些，双脚离地，悬在空中。她死死盯着秦川，嘴唇快速开合：“真正危险的不是现在……是在二十年后！那时的你——可能会成为开启装置的人！”
“什么？”秦川瞳孔骤缩。
“小心……二十年后的你！”她拼尽全力喊完最后一句，整个人被光带卷入虚空，眨眼间消失不见。
“妈——！”
他扑向那片空荡，却被猫老大一把拽住肩膀。力道不大，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挣脱。
父亲站在原地，身形越来越淡，光芒从脚底蔓延至胸口。“记住……选择定义你是谁。”他看着秦川，眼神深得像无底的潭，“别让未来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随水流缓缓散开，融入黑暗。
秦川跪在海底，手指深深抠进泥沙。那块冰晶静静浮在他面前，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喷火龙侧躺在不远处，左翼只剩骨架残片，呼吸微弱但平稳。它的体温回升了，鼻息不再是冻结的霜雾，而是带着一丝暖意。可它始终没醒。
猫老大靠在断裂的石柱边，金属骨架多处扭曲变形，金丝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它没再说话，只是用仅存的力量维持着守主技能的残余屏障，护着昏迷的喷火龙。
沙奈朵漂浮在队伍后方，眉心红光一闪即逝。下一秒，她猛然睁开眼，瞳孔收缩如针尖。
“东南方。”她的声音直接传入脑海，短促而清晰，“有陆地。”
说完，她双眼一闭，再度陷入昏沉，身体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秦川低头看着手中的冰晶。它不再悬浮，而是安静地躺在掌心，温度低得刺骨，却没有让他感到不适。相反，晶体化的蔓延似乎减缓了，原本压得胸口发闷的沉重感正在退去。
他慢慢握紧拳头，将冰晶攥在手心。
“走。”他站起身，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带喷火龙上去。”
猫老大没应声，只是跃入水中，残破的身躯划开一道波纹。它用最后的守住技能托起喷火龙，不让它沉入裂缝深处。秦川紧随其后，一手扶着喷火龙的脖颈，一手紧紧攥着冰晶，借着微弱的光线向上游去。
海水冰冷，压力随着上升逐渐减轻。远处，一点微弱的亮光穿透深蓝，像是云层后漏下的天光。
沙奈朵漂在最后，意识断断续续。她感知到秦川的心跳，也感知到那块冰晶内部隐藏的节奏——它不在同步现在的时间流，而是在呼应某个更遥远的节点。
时拉比的印记在他腕间微微发烫，脉动规律得如同呼吸。
他们游过一片碎裂的金属残骸，那是盖欧卡外壳崩解后留下的碎片。有些还连着电缆，垂在水中轻轻摆动。秦川瞥见其中一块残片上刻着编号：t-2043-a。
他愣了一下，没停下，继续往上。
水面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强。他能感觉到肺部的胀痛，也知道必须尽快浮出呼吸。可就在距离海面还有不到二十米时，他忽然察觉到异常。
冰晶在他掌心震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水流，也不是因为体温变化。那种震动，像是回应某种信号。
他低头看去，发现冰晶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刻痕，像是刚刚浮现的文字。字体陌生，排列方式也不像现代通用语，但意思却莫名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你已偏离初始路径。”
秦川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方的猫老大突然抬爪示意停止。
他抬头望去。
海面近在咫尺，阳光洒落，在波浪间跳跃闪烁。可就在那光与水交界的地方，一道模糊的倒影正缓缓浮现——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水面上。
身形与他一模一样。
穿着未来的战斗服，肩头停着一只机械化的沙奈朵。
右手握着一枚更大的冰晶，颜色漆黑如墨。
那人缓缓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