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终于停了。连日的狂风卷走了天空的阴霾,露出一片澄澈的湛蓝。夕阳西下时,余晖将雪地染成温暖的橘色,像是给这片冰封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金纱。城中的军民们脸上都带着笑意——阿苦斩杀北狄先锋秃鹫的消息传遍全城,加上沈医女带领女医营连日诊治,肆虐多日的疫病终于得到控制,死亡人数锐减,压抑许久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
“苏夫人,您看这冰灯怎么样?”城西的空地上,张老爹正带领着一群百姓打磨冰灯,见苏晚走来,连忙举起手中的半成品邀功。那是一盏雕刻成谷穗形状的冰灯,晶莹剔透,谷粒饱满,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苏晚笑着点头:“张老爹手艺真好,这谷穗雕得跟真的一样。”
“这都是托夫人的福!”张老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以前咱们流民哪有心思过节,如今有了粮食,有了安稳日子,这冰灯节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自阿苦初捷后,楚宴便提议举办冰灯节——一来犒劳连日辛劳的军民,二来借节日凝聚人心,驱散疫病留下的阴霾。消息传出后,百姓们纷纷响应,工匠们主动拿出工具雕刻冰灯,女人们忙着准备吃食,士兵们则帮忙搭建灯架,整个北疆城都沉浸在忙碌而喜悦的氛围中。
红鸾女兵队的姑娘们也没闲着。叶红鸾带领着女兵们在街道两旁悬挂灯笼,林阿妹和几个草原女子还特意雕了几盏雄鹰形状的冰灯,说是要送给新封的“雪鹰都尉”阿苦。阿苦穿着崭新的都尉铠甲,站在一旁帮忙递工具,脸颊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却难掩眼底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过如此热闹的节日,也是第一次以“雪鹰都尉”的身份被众人簇拥。
苏晚沿着街道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缝纫坊的女工们缝制了各色绸缎灯罩,罩在冰灯外面,夜晚点亮后便能透出五彩的光;铁匠铺的王铁匠则打造了许多铁架,将冰灯固定在上面,防止被风吹倒;就连哑婆也搬来自己珍藏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放进冰灯里试燃,昏黄的烛光透过冰壁,映出温暖的光晕。
“楚宴呢?”苏晚问身边的侍从。
“将军在军营安排守卫,说今晚人多,怕有北狄细作混入,特意加派了巡逻队。”侍从回道。
苏晚心中一暖。楚宴总是这样,既要顾着节日的热闹,又时刻不忘防备北狄的偷袭。她转身朝着军营方向走去,想看看楚宴是否需要帮忙。
军营里,楚宴正和霍奔、魏小六商议巡逻路线。见苏晚走来,他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挥手让两人先下去:“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就是来看看你。”苏晚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披风的褶皱,“今晚是节日,别太紧绷,也该歇歇了。”
楚宴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军营的寒气,却依旧温暖:“放心,我心里有数。北狄主力虽未到,但细作肯定会趁机打探消息,不能大意。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等巡逻安排妥当,我陪你去看冰灯。”
夜幕很快降临。当第一盏冰灯被点亮时,整个北疆城都沸腾了。万盏冰灯沿着街道依次亮起,像是一条璀璨的星河,将雪夜照得如同白昼。冰灯的样式五花八门:有雕刻成战马奔腾模样的,有仿照玄铁剑形状的,还有一盏巨大的“粮母像”冰灯,正是仿照之前百姓雕刻的雪雕所制,苏晚站在灯前,看着自己的冰雕影像,又忍不住红了脸,惹得楚宴低声发笑。
街道两旁,百姓们摆起了小摊,有卖冻梨、糖炒栗子的,有卖热汤、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袍,在冰灯之间追逐嬉戏,手里拿着糖葫芦,笑声清脆。红鸾女兵们穿着轻便铠甲,在街道上巡逻,看到孩子们跑远了,便笑着提醒他们注意安全;阿苦则带着几名骑兵,骑着马在城外巡查,时不时回头望向城中的灯火,眼中满是憧憬。
苏晚和楚宴并肩走在人群中,不时有人上前问好。一个之前患疫病被沈医女治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递来一碗热汤:“将军,夫人,喝点热汤暖暖身子。”苏晚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连声道谢。
“你看,”楚宴指着不远处的“飞鸽司”灯架,那里挂着一盏雕刻成信鸽形状的冰灯,“魏小六这小子,连冰灯都要刻成信鸽的样子。”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魏小六正站在灯架下,和周老匠人一起调整蜡烛的位置,脸上满是得意。她忍不住笑道:“这说明他把飞鸽司放在心上了。有他在,我们的情报就不愁了。”
两人正说着,一阵熟悉的鸽哨声从空中传来。魏小六脸色一变,连忙抬头望去——一只信鸽正朝着飞鸽司的方向飞来,翅膀上还沾着雪粒,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楚宴和苏晚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丝不安。魏小六快步上前,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匆匆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快步朝着两人跑来:“将军,夫人!飞鸽司传来急报——北狄主力十万大军,已经抵达野狼谷以北二十里处,明日一早便会向北疆城进军!”
喧闹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百姓们听到消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孩子们也停止了嬉戏,怯生生地看着身边的大人。空气中的喜悦被紧张取代,唯有那些点亮的冰灯,依旧在雪夜里散发着温暖的光。
楚宴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乡亲们,北狄大军虽至,但我们有坚固的城防,有精锐的铁骑,还有团结一心的军民!只要我们携手并肩,定能守住北疆城!今晚的冰灯节继续,大家尽情欢乐——明日,就让我们用北狄的鲜血,祭奠这璀璨的灯火!”
“守住北疆!守住家园!”士兵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彻夜空。百姓们也渐渐安定下来,脸上重新露出坚定的笑容——他们相信楚宴,相信苏晚,相信这座充满希望的城池。
冰灯依旧亮着,笑声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欢乐中多了一份决绝。苏晚看着身边的楚宴,他的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眼神坚定。她知道,这场热闹的冰灯节,是大战前最后的宁静;而这万盏冰灯,不仅照亮了今夜的雪夜,更照亮了军民们守护家园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