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明宫的紫宸殿内,檀香从铜炉中袅袅升起,在梁柱间缠绕,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映出殿顶悬挂的宫灯虚影,每一盏灯都像一颗沉默的星辰,见证着殿内即将发生的一切。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灯光下流转,却掩不住他紧绷的下颌线。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紧紧攥着一份边关送来的密报,指腹已将桑皮纸捏出深深的褶皱。密报用三层桑皮纸裱糊而成,厚实得能挡住刀刃,边缘在反复摩挲下起了毛边,像一圈灰白色的流苏。封口处的蜡印呈暗红色,上面印着边关节度使李靖的私章 —— 一只振翅的雄鹰,这是只有最紧急、最绝密的情报才会使用的印记。
“啪!”
一声脆响在殿内回荡,密报被重重拍在御案上。案上的青铜酒樽应声震颤,发出 “嗡嗡” 的鸣响,里面的琥珀色酒液溅出三滴,落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晕开的痕迹像三朵骤然绽放又瞬间凝固的花。
“看看!都给朕看看!” 李世民的声音里裹挟着怒火,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突厥蛮夷,竟然也敢学我大唐的手段!”
阶下群臣纷纷垂首,没有人敢直视帝王的怒目。唯有李杰躬身出列,玄色官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他双手接过密报时,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纹理,那是边关的风沙留下的印记,仿佛还带着塞北的凛冽寒意。
密报上的字迹拥挤而潦草,显然是探子在马背上仓促写就。除了文字,右下角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铁皮筒,线条歪歪斜斜,筒身被画成了不规则的椭圆形,底部的引线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蜈蚣。就是这个拙劣的草图,让李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 他能清晰地看到画者为了突出 “威力”,特意在铁皮筒周围画了几个放射状的折线,却反而暴露了对原理的一无所知。
“突厥骑兵马鞍上多此物,点燃后只冒黑烟,偶有炸裂,伤己不伤敌。” 一行小字挤在铁皮筒旁边,炭笔的痕迹深浅不一,有的地方深得划破了纸页,有的地方却浅得几乎看不见,像是写作者的手在不停颤抖。
李世民从龙椅上微微前倾身体,玄色的袍角滑落,露出腰间悬挂的双鱼符。“他们在学,”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齿冷,“可惜啊,画虎不成反类犬。” 话虽如此,他眼底的警惕却像淬火的寒刃,锋芒毕露。
李杰展开密报,桑皮纸发出 “哗啦” 的轻响。探子的描述细致得惊人:“突厥可汗颉利命人在漠北草原仿造‘惊雷’,所用硫磺皆购自边境皂坊,未经提纯,内杂砂石草木;硝石取自阴山矿洞,只经简单敲砸,未去泥土;木炭更是随意取用,有杨木,有柳木,甚至还有未干透的松木。三者配比毫无章法,昨日见一筒硝石占十之七八,今日又见一筒木炭过半。点燃后多是黑烟滚滚,呛得人马皆涕泪横流,偶有炸开者,声响如爆竹,碎片仅能击穿羊皮袄,反伤己方阵亡三人,伤五人。”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铁皮筒的焊缝,那线条歪歪扭扭,像孩童在泥地上划出的痕迹。“陛下请看,” 李杰的声音平静如潭水,“此筒焊缝凹凸不平,接口处缝隙宽达半寸,显然是突厥工匠用钝刀强行拼接,气密性堪忧。火药燃烧需密闭空间方能聚能,如此拙劣的工艺,能冒烟已是侥幸。”
他顿了顿,将密报举到灯光下,纸面的纤维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且其硫磺未经七次提纯,含硫量不足五成,杂质却占一半,燃烧时自然黑烟滚滚。硝石未用沸水重结晶,硝酸钾纯度不足三成,无法提供足够氧气助燃。木炭未选青岗木,热值太低 —— 三者皆劣,配比又乱,不过是徒有其形的废物。”
李世民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发出 “笃笃” 的声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废物?” 他冷笑一声,龙袍上的金线随动作闪烁,“若李靖的探子所言非虚,颉利已召集了三百余名从边关掳走的唐人皂匠,日夜逼问火药之法。就算是废物,堆多了也能燎原!”
兵部尚书侯君集上前一步,甲胄碰撞发出 “铿锵” 声:“陛下,臣请命加强边关巡查,严禁硫磺、硝石外流!再派细作潜入漠北,焚毁其制坊!”
李杰摇头,玄色官袍的袖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侯尚书所言差矣。突厥与我大唐边境线绵延三千里,关隘多达二十七处,岂能禁绝?至于焚毁制坊,今日焚之,明日颉利自会再建,治标不治本。”
“那依你之见?” 李世民挑眉,眼底的怒火稍敛,多了几分探究。
“以速破之。” 李杰的声音陡然提高,在殿内回荡,“他们仿造粗劣,我等便精益求精;他们闭门造车,我等便一日千里。待我大唐火药能炸穿铁甲、轰碎城垣之日,便是颉利明白天堑鸿沟之时!”
李世民猛地一拍御案,酒樽再次震颤,这次却无人敢侧目。“好一个以速破之!” 他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案,带起一阵风,“传朕旨意:新械坊所需,无论人力物力,皆优先供应!光禄寺每日加送三餐,确保工匠精力!凡能献策提升火药威力者,赏钱百贯,授勋一级!”
李杰躬身领命,将密报小心折好,收入怀中。桑皮纸摩擦衣襟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知道,这份带着风沙气息的情报,将成为新械坊最锋利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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