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碾过沈府后巷的青石板,车轮与石子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巷口的老梨树影影绰绰,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雪白的花瓣被夜风卷起,如同纷飞的雪花,扑在车窗上,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诗意与灵动。
马车稳稳停在梨花树影里,车帘被萧澈亲手掀开。月光照亮了沈清歌鬓边的银钗——那半朵梨花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林尚书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梨花图》。
“拿着。”萧澈递过一个素面瓷瓶,釉色莹白,瓶身上没有任何花纹,却在月光下透着温润的光,“这里面是解毒丹,能缓牵机引之毒。”
沈清歌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釉面,那触感如同触到了寒潭里的玉,带着一丝清冷与神秘。瓷瓶很轻,却沉甸甸地压在她掌心——这里面装的不仅是解药,更是一份突如其来的庇护,让她在这深宅暗夜里,忽然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殿下为何要帮我?”她终于问出了那句盘桓在心头的话。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落在萧澈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迷茫,不知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为何会向她伸出援手。
萧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她鬓边的梨花银钗,眼神深邃而复杂。车帘缝隙漏进的烛火在他眸中跳动,映出几分复杂的光。“你外祖父林尚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仿佛在回忆着往昔的岁月,“是我恩师。”
她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将她的心事轻轻掩藏。她将瓷瓶小心翼翼地藏进袖中,低声说道:“多谢殿下。”,之后,她便转身离开。
他忽然叫住她:“沈清歌。”她脚步一顿,“沈府暗流汹涌,”他的声音比夜风更沉,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心上,“王氏能在你母亲死后安稳掌家十年,绝非等闲之辈。你需得更谨慎。”
沈清歌的指尖攥紧了袖中的瓷瓶,冰凉的釉面硌得指节生疼。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刘嬷嬷手里的牵机引,石桌上的私盐账本,还有母亲医案里那些被朱砂圈住的名字,都像毒蛇,在暗处窥伺着她,等待着时机给予她致命一击。
“若有难处,”萧澈的声音忽然放柔了些,宛如春风拂过湖面,“可让你的丫鬟去靖王府递信,就说……取《梨花辞》曲谱。”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身影转过墙角,融进浓得化不开的月色里,月白旧衫的裙角扫过巷边的青苔,带起细碎的凉意。
萧澈坐在马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沈府后门,手里还残留着瓷瓶的凉意。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正是方才塞给沈清歌的那块的同款,只是这块上面刻的是“护”字。那“护”字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殿下,”车夫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咱们回府吗?”
“再等等。”萧澈的目光落在沈府后墙的梨树上,花瓣还在簌簌落下,覆盖着这寂静的夜晚。“看她进院。”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清歌站在影壁后,能听见马车的轱辘声迟迟没有响起。她知道萧澈还在外面,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为她撑起片刻的安宁。那安宁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虽然微弱,却足以给她带来希望。
春桃扶着她的手微微发颤,低声道:“小姐,靖王殿下……好像对您……”
“别乱说。”沈清歌打断她,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瓷瓶,“他只是念及外祖父的情分。”可心里某个角落,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盐窟里他将她护在怀里的温度,递解药时他指尖的微颤,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让她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
回到晚晴院时,梨花落了满院。春桃点燃廊下的灯笼,昏黄的光映着沈清歌苍白的脸,那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清瘦,却带着一种坚韧的美。她忽然从袖中取出那个素面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丹。丹药呈深褐色,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正是母亲医案里记载的“七星解毒丹”的模样。
“小姐,这个药?”春桃紧张地问,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沈清歌将丹药放回瓶中,她望着窗外的梨花树,那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王氏若知道我有解药,定会换更毒的法子。”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春桃了然,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她知道小姐的智慧与勇气,足以在这复杂的世界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夜渐深,沈府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正厅还亮着,那灯光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却隐藏着无尽的阴谋与危险。沈清歌知道,王氏定在与刘嬷嬷核对私盐的账目,或许还在商量着如何用那牵机引,将她置于死地。她走到妆台前,打开母亲的医案,在最后一页写下“靖王,《梨花辞》”,笔尖的墨在纸上晕开。
窗外,萧澈掀起车帘,最后望了眼沈府的方向,之后让马车终于驶离了巷口。马车缓缓驶出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