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死寂的灵宗街道上,三大玄相的气息如同三座无形山岳,将中央的宗保晴明死死镇压。失去了连接元理的支持,仅凭体内那点急速流失的祖神之力,宗保晴明仿佛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攻击,毫无预兆地降临。
首先发难的,是那高踞塔楼之巅的九尾天狐。它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身后九条蓬松华丽的狐尾只是轻轻一摆。刹那间,每一条狐尾的尖端,都迸射出璀璨如星辰的剑气!九道色泽各异、或凌厉、或诡谲、或沉重的剑光破空而出,并非直取宗保晴明,而是在他头顶上空交织盘旋,瞬间化作一座笼罩四方的九尾剑阵!
剑阵成,无数细密如雨的剑气便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无声无息地攒射而下!这些剑气并非实体,更像是被编织成剑形的法则之丝,专破能量防御,侵蚀神魂根基。宗保晴明周身刚刚燃起的祖神之力屏障,被这绵绵不绝的剑雨击中,顿时发出“滋滋”的哀鸣,不断黯淡、消融,迫使他不得不持续消耗所剩无几的力量进行修补和闪避。这剑阵不追求一击必杀,却如附骨之疽,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不断消耗、削弱、干扰。
就在宗保晴明被九尾剑阵逼得手忙脚乱之际,左右两侧的杀机,轰然爆发!
“吼——!”
左侧高楼之上,那探出的金色龙首之后,云雾炸开,一尊半人半龙的伟岸身影踏云而下!他上身保持着健硕的人形,覆盖着细密的龙鳞,双臂已化为狰狞的龙爪,指尖缠绕着毁灭性的金色火焰;下身则是修长有力的龙尾,摆动间卷起撕裂空间的罡风。金龙玄相以半兽之形,裹挟着行天之威与太阳之力,一爪撕开残留的剑雨,直抓宗保晴明天灵!
右侧建筑飞檐上,神焰冲天!那凤凰玄相清唳一声,化作一道流淌着七彩神焰的流光俯冲而下。靠近时方能看清,它同样保持着半兽形态,人身婀娜却覆盖着华美翎羽,双臂化为燃烧着不灭神焰的凤翼刃,双腿则是锐利的凤爪。它没有青龙那般暴烈的声势,速度却快到了极致,轨迹玄奥难测,七彩神焰所过之处,连九尾剑阵的剑气都被短暂灼穿,凤翼刃直斩宗保晴明腰腹要害!
近身搏杀!
一者势大力沉,带着镇压一切的霸道!
一者迅捷无双,蕴含净灭万物的神性!
宗保晴明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九尾剑阵远程消耗,封锁退路,削弱防御;青龙凤凰近身夹击,招式互补,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他狂吼一声,将体内残存的祖神之力不计后果地爆发出来,仅存的左手幻化出阴阳屏障挡向青龙的雷霆龙爪,同时扭身试图以残存的式神符箓之力格挡凤凰的翼刃。
“轰!嗤——!”
金龙的金焰龙爪狠狠砸在阴阳屏障上,屏障应声而碎,狂暴的火焰透体而入,让宗保晴明半边身子瞬间烧焦,喷出的鲜血也瞬间蒸发。
几乎是同时,凤凰的七彩翼刃掠过,他仓促凝聚的式神符箓如同纸片般被切开,腰间传来剧痛和灼烧感,一道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的伤口出现,七彩神焰如同活物般向伤口内钻去,灼烧着他的血肉与神魂!
剧痛与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吞噬。他踉跄后退,但九尾剑阵的剑雨立刻填补了空缺,在他身上增添着无数细密的伤口。
宗保晴明此刻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憋屈与冰冷的绝望。他确实触摸到了那扇门,体内涌动着超越天仙的祖神之力,但这力量却如同被锁在透明囚笼中的猛兽,看得见,却无法真正驱策它去战斗、去撕碎敌人。
如果是他自己收集的、经过漫长仪式转化的血肉魂魄,那么其中蕴含的驳杂元理早该在过程中被提纯、转化为纯粹的连接元理,与他彻底融合,如臂指使。可惜,绝大部分的血肉魂魄是兄长宗保太郎在最后关头,以自身为媒介、甚至献祭了部分魂魄,仓促收集、强行灌入他体内的。数量本就不足,转化过程更是被墨清业火红莲的拦截和随后星域空间的笼罩彻底打断。
结果就是,他体内的祖神之力,稀薄、驳杂,且与他的神魂连接极其脆弱。每一次试图引动它进行攻击或大规模防御,都像是用细线去拽动万钧巨石,不仅效率低下,更会剧烈消耗这宝贵且无法补充的力量,甚至可能导致力量失控反噬。
他就像一个突然被塞满了黄金、却身处沙漠中央的旅人,黄金无法解渴,更无法变为武器。
因此,面对三大玄相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他根本不敢肆意挥霍这最后的底牌。每一丝祖神之力,都必须用在刀刃上,用来防御最致命的攻击,或是创造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脱困契机。
九尾剑阵那无穷无尽的法则剑气落下,他只能凭借自身残存的阴阳术和修为硬抗,身上不断添加细密的伤口,血染衣袍。当右侧高楼之上,那金龙玄相裹挟着焚尽万物的太阳金焰俯冲而下时,炽热的光芒仿佛要净化一切,他才不得不咬牙,调动一丝祖神之力混合自身灵力,构筑起一面瞬间浮现无数“连接”符文的透明屏障。
“轰!” 屏障与缠绕着太阳金焰的龙爪悍然对撞!至阳至烈的金焰疯狂灼烧着屏障上的连接符文,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屏障剧烈震荡,虽未立刻破碎,但那丝祖神之力却在金焰的灼烧下加速消耗,反震之力让他五脏六腑如同被烙铁滚过。
凤凰的七彩神焰翼刃以诡谲角度斩来,他试图闪避,却被剑阵剑气迟滞了瞬息。灼热的神焰已经触及皮肤,他只得再次调动一丝祖神之力,在腰侧形成一层极薄的“连接”膜,试图偏移、分散攻击。
“嗤啦!” 神焰翼刃被稍稍偏转,但仍在他腰间留下一道焦黑的深痕,剧痛传来。而另一边,金龙玄相已再度凝聚起更为凝练的太阳金焰,化作一道辉煌灼目的光柱,朝他轰然喷射!
他只得狼狈翻滚,将最后一点用于机动的祖神之力灌注双腿,险之又险地避开光柱的直接冲击。但那恐怖的高温余波仍擦过他的后背,瞬间将衣物和部分皮肉碳化,难以忍受的灼痛让他几乎晕厥。
被动挨打,力量持续消耗,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明明拥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却被困在“量”与“控制力”的窘境中,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逼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街道尽头那张空荡荡的沙发——墨清意志的象征,心中恨意滔天,却只能在这由敌人主宰的领域里,徒劳地挣扎,感受着体内那点可怜的祖神之力,在金龙霸道的太阳金焰与凤凰凌厉的神焰夹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走向消融。
“逃!”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宗保晴明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猛然亮起。他强行压下肉体和神魂上的剧痛,目光急速扫过这片虚假却无比真实的街道。他曾作为使者踏足过灵宗本星,对这里的布局并非完全陌生。墨清这星域空间投影,虽然逼真,但范围看起来不过方圆几里!
对于一位灵圣,甚至对于此刻拥有残存祖神之力的他而言,这点距离,理应一个闪身便能突破!
生死一线,不容犹豫!
“喝啊——!”
宗保晴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双手以近乎自残的速度结出最后一个阴阳印诀。他将体内本已所剩无几、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的祖神之力,不再用于防御,而是近乎疯狂地一次性倾泻而出!
这些驳杂却层次极高的力量,并未化作攻击,而是瞬间分化、拉伸,化为无数道近乎透明的、蕴含着“连接”概念的坚韧丝线,如同瞬间绽放的死亡之花,朝着围杀而来的三大玄相狂卷而去!
这些祖神之力构成的丝线异常锋锐且难以挣脱,它们无视了部分能量防御,嗤嗤声中,竟在猝不及防的金龙鳞甲上切出细密的金痕,在凤凰燃烧的翎羽间留下灼痕,更将九尾天狐飘荡的剑阵狐尾短暂缠绕、阻滞!
三大玄相的动作,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宗保晴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色,将体内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缕祖神本源,毫不犹豫地全部灌入双腿!
“轰!”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速度在刹那间突破了之前的极限,甚至引发了空间的尖啸!目标直指他判断中,这片虚假街道的边缘!
几里的距离,在他的感知中,应该转瞬即至。
然而——
光影掠过,景物飞退。可当他猛然刹住身形,定睛看去时,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灵魂。
他,依然站立在这片空旷街道的中央!
前方不远处,是那张象征着墨清存在的空沙发;左右后方,是刚刚挣脱丝线束缚、眼中怒意与嘲讽更盛的三大玄相。仿佛他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亡命奔逃,只是一场原地踏步的徒劳挣扎。
“无尽路阵法……”
宗保晴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吐出这个名字。作为博闻强识的阴阳师,他瞬间明白了自己遭遇了什么。墨清不仅展开了星域空间投影,更在这投影之中,悄无声息地叠加了一道极其高明的空间困阵!
无尽路阵法,其原理并非制造幻象,而是巧妙地扭曲空间感知与参照系,使得被困者无论朝哪个方向、以多快的速度移动,其相对于阵法核心的绝对位置始终被维持不变。你以为在向前冲,实则空间在你移动的瞬间完成了“折叠”或“置换”,让你永远处于“中心”。
想从阵法层面破解?需要的是远超墨清本人的阵法造诣与空间理解,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暴力破解?理论上倒有两条路:一是以超越阵法空间变换速度的极致速度,强行“冲”出去,在阵法来不及调整你的绝对位置前突破边界;二是……耗,等到维持阵法的能源耗尽。
可这两条路,对此刻的宗保晴明而言,都是绝路!
他刚刚爆发的速度,几乎已是透支潜能,却连让阵法显露出变换迹象都做不到,可见其空间变换速度何其恐怖。他哪里还有更多的力量去维持更高、更持久的爆发?
至于“耗”?他体内残存的祖神之力已然告罄,自身也伤痕累累,油尽灯枯。而维持这阵法的,是墨清深不可测的星流之力……谁先耗尽,不言而喻。
外界战场,公司联军一方早已阵脚大乱,节节败退。他们眼睁睁看着远处那个由墨清星域空间投影形成的、如同倒扣巨碗般的半透明“蛋壳”,将宗保晴明与三大玄相彻底隔绝在内。蛋壳表面流光溢彩,隐约能听到内部传来的能量轰鸣与怒吼,却根本无法感知具体战况,更别提干涉。
灵宗大军正借此良机,如同钢铁洪流般步步紧逼,压缩着联军的生存空间。联军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砸开”那个明显蕴含着恐怖法则力量的蛋壳,解救显然已陷入绝境的宗保晴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在残存的联军高层心头。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中,第九圣子萨科的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威严、霸道、且带着滋滋电流杂音的声音——正是雷霆祖神的隔空传音!
“萨科,吾以祖神之权柄,许你临时调用‘震动祖神核心’三日之权限。”声音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不容置疑,“但你必须在时限内,将连接祖神的核心带回来。至于宗保晴明……死活不论。”
震动祖神核心?!萨科心中猛地一抽。那可是足以引发星域震荡、撕裂法则的恐怖力量!但随即,强烈的荒谬与危机感涌上心头。
“现在?祖神,您是否……有点太高看我了?”萨科强忍着神魂被祖神传音冲击的不适,在脑海中急急反驳,“灵宗的尊者们,此刻必然都隔着无尽虚空关注着这片战场!他们之所以尚未亲自下场,不过是因为料定宗保晴明必被墨清所斩,没必要下场。可一旦震动祖神核心出现,就等同于将一块肥肉扔进狼群!到时候,第一个死的绝对是我啊!”
他的恐惧合情合理。在尊者级别的存在面前,别说他一个圣子,就算是灭世神,也如同蝼蚁。
“放心。”
雷霆祖神的回应简单而粗暴,却透露出令人心悸的信息。
“我,以及电磁、风暴、金属,四位祖神真身,此刻皆在战场附近星域。”
“放手去用。”
传音戛然而止,如同雷霆过后死寂的天空。
萨科僵立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惨然的灰败。
放心?这让他怎么放心?!
四位祖神齐聚附近?这消息不仅没能让他安心,反而让他心底寒气直冒。这意味着局势已经危险到需要四位祖神暗中压阵,随时可能爆发更高层次的冲突!而他,就是被丢出去试探灵宗底线、吸引火力的那个诱饵!
横竖都是死!
不用核心,任务失败,祖神降罪,他难逃一死。动用核心,气息暴露,引来灵宗尊者注视,他更是十死无生。
雷霆祖神根本没给他选择的余地,那所谓的“许可”,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萨科望向远处那个流光溢彩的“蛋壳”,又看了看周围兵败如山倒的联军,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
当然,他还有第三条路。“墨清啊,希望你有办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