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在筒子楼的阴影里站了很久,直到那个叫“山猫”的便衣警察也悄然隐入更深的暗处,他才缓缓挪动脚步。
“刑侦便衣贴身保护……”陈刚低声重复着,他太清楚这阵仗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普通的治安事件,是能扯出人命,甚至更大麻烦的浑水。
莫天明那小子,到底在这浑水里陷得多深?
他想起莫天明练拳时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想起少年眼底藏不住的绝望。
“麻烦…”陈刚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纠结。
收徒的时候,他只当是捡了个好苗子,可现在看来,他怕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妈的…”陈刚低低咒骂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既然收了这个徒弟,总不能看着他出事。”
这声咒骂里,有对自身处境的警醒,有对莫天明处境的沉重担忧。
他陈刚不是怕事的人,黑拳场的血雨腥风都趟过来了,更不说现在还是暗劲武者。倒不是怕危险,而是怕麻烦顺着他威胁到家里。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生活区的方向,那里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寂静的楼影。“山猫”的身影依旧隐在暗处,恪守着职责。
确认莫天明暂时安全,陈刚不再停留。
他身形微动,不再刻意融入阴影,而是选择了最直接,最高效的路径离开。步伐迅捷而稳定,带着一种暗劲武者对环境掌控的从容。他感知着四周,确认没有尾巴,快速穿过气味混杂的棚户区。
陈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谨慎的多绕了两条街。他得确保回家的路是干净的,不能把任何可能的“脏东西”带回去。
……
……
而此时的光明港夜市后巷,混杂着烤串的油烟味和劣质香水味,却驱不散后巷里的阴冷。
赵大龙蹲在墙角那片还隐约泛着暗褐色的地面上,指间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一哆嗦才甩掉。
他没看旁边两个噤若寒蝉的老鼠跟阿强,从蛇皮袋里抓出一大把黄纸钱,笨拙地往火堆里送。
火苗“噼啪”地舔着潮湿的纸灰,腾起的青烟被穿堂风卷得歪歪扭扭,呛得赵大龙直咳嗽。
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那片地面——三天前,他的表弟刘小军就是倒在这儿,胸口的血淌了一地,把夜市后巷的污秽都染得更深了。
那年冬天冷得邪乎,海坛码头的仓库四处漏风,他把唯一的棉被裹在刘小军身上,自己裹着件破大衣靠墙坐。小军半夜冻醒,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哥,我以后一定赚大钱,给你买件貂皮大衣。”他当时嗤笑一声,把人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抵着那乱糟糟的头发:“先他妈把明天的馒头钱挣到再说。”仓库外海浪拍岸,仓库里,两个半大的小子挤在一起,呼吸交缠成一团白汽,在黑暗里暖得像团火。
“小军,哥来给你送钱了。”赵大龙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在那边别省着,该花花,缺啥托梦给哥……别忘了告诉哥,是谁…是谁害了你!”
旁边站着的老鼠想递瓶水过去,被阿强瞪了一眼,又讪讪地缩回手。他们跟着赵大龙混了五六年,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平时砸场子时眼睛都不眨的人,此刻蹲在地上,背影佝偻得像块被雨泡软的烂木头。
纸钱烧得快,灰烬被风吹得四处乱窜,有些粘在赵大龙的黑t恤上,像一片片洗不掉的污渍。他忽然抓起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猛地往地上泼去,酒液渗进泥土,激起一股刺鼻的气味。
“杀你的凶手还没找着……”赵大龙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震起一阵灰尘,“你放心,哥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你揪出来!”
“明天哥先帮你收点利息!”火苗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一堆暗红的余烬。远处夜市的霓虹灯透过巷口照进来,在赵大龙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双平时透着狠劲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的,除了戾气,还有一丝掩不住的茫然和痛。
“走。”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只是转身时,没人看见他眼角滑过的那滴泪,快得像被风一吹就没了。
老鼠和阿强赶紧跟上,谁也没敢说话。巷子里只剩下那堆还在冒烟的纸灰,在夜风中一点点冷却、消散。
……
……
纺织厂生活区
窗外的天色刚刚透出鱼肚白,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几声稀疏的鸟鸣划破清晨的寂静。
莫天明微微睁开眼。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的身体自然的被唤醒。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仔细感受着全身的状态。
与昨晚那几乎散架的沉重和剧痛相比,此刻的感觉简直如同新生!
沉重感消失了八成以上,四肢百骸虽然还残留着些许酸胀,但不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韧性的力量感,在肌肉深处隐隐流动。最明显的是,昨晚那几乎让他无法顺畅呼吸的胸口憋闷感,也大大缓解了。
他掀开薄被坐起身,动作比预想中流畅得多。低头看向昨晚被陈刚摔打、击中的地方,大片的青紫色淤痕依然触目惊心,颜色由深紫转为暗青,边缘有些泛黄,这是正在好转的迹象。
淤青处按压下去,虽然仍有钝痛,但远不像昨晚那样尖锐难忍。
“这药酒……真是神了!”莫天明心中惊叹。陈刚师傅给的果然不是凡品,加上系统的帮助,这具身体才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到这个程度。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看了一眼桌上还剩大半瓶的虎骨百草酿,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服用。他决定把这宝贝省着点用,留给更需要的时刻。
母亲还没起床,妹妹的房门紧闭,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莫天明像只灵敏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轻轻带上了防盗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新,吸入肺中,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没有丝毫耽搁,径直朝着筒子楼后面,那片不大的小树林快步走去。
几棵老树,一小片空地。此刻空无一人,正是他需要的清净之地。
选了个背靠大树,相对隐蔽的角落站定。莫天明闭上眼,缓缓调整呼吸,让清晨微凉的空气在体内流转。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剧烈的拳脚练习,而是摆开了陈刚昨晚教的八极拳架子——两仪桩。
他回想着师傅教的要诀:“两脚分开,略宽于肩,脚尖内扣,如抓地生根。膝盖微曲,似坐非坐。沉腰,落胯,命门后凸,尾闾下垂如挂重物。含胸拔背,虚领顶劲,百会穴上顶,如悬丝提线。”
随着动作微调,身体渐渐温热起来。那些酸胀感在气血加速运行下,反而像是得到了疏通,变得不那么难受。淤青处的钝痛也似乎在温热的流动中缓缓化开。
【叮,检测到两仪桩有效练习,八极拳熟练度+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