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与激荡的心神，杨泽再次于狂暴的时空乱流中稳住那如同狂风暴雨中扁舟般的身形。他不敢有丝毫停歇，一边凭借愈发纯熟的技巧在能量间隙中艰难穿梭，躲避着守护者虚影不死不休的追击，一边竭力消化、剖析着刚才那短暂却足以颠覆认知的“窥见”。更多的细节、曾被忽略的疑点，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可怕明悟，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因过度消耗而隐隐刺痛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拼凑出一幅令人脊背发寒的、关于“西游”的真相图景。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现世，飘回了那些看似平常、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的瞬间。他想起了那位身为哥哥沉香师父的孙悟空，在司法天神府偶尔做客，酒过三巡后，那双灵动金眸中会极快地掠过一丝对灵山清规戒律的不耐与烦躁，虽然总被他用插科打诨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郁结，如今回想，绝非空穴来风。他想起了悟空有时会望着花果山的方向怔怔出神，那眼神深处，并非单纯的思乡，更似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住翅膀的飞鸟，对昔日广阔天空的眷恋与无奈。
他的思绪进一步延伸，结合曾经看过的卷宗和听来的传说，重新审视那场轰轰烈烈的西行。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看似险象环生，但多少妖魔是真正被打杀、形神俱灭的？大多不过是天庭某位大能的坐骑、童子，或是灵山脚下得道的生灵，最终被主人一句“孽畜，还不现出原形”便轻易带走，毫发无伤，甚至回去后还能得个“下界历练有功”的评语。那些真正被悟空一棍打死的，多半是些没有跟脚、无关紧要的野生精怪。这哪里是除魔卫道？分明是一场精心编排、各方默契配合的“演出”！而那些被“度化”加入佛门的，如黑熊精、红孩儿，又何尝不是被纳入了这庞大的体系，失去了原有的自由？
最终灵山受封，更是耐人寻味。猪八戒，好吃懒做、色心未泯，得了个“净坛使者”，实惠肥差；沙和尚，忠厚老实，但功劳不显，也成了“金身罗汉”；连驮负经文的白龙马，都得了“八部天龙广力菩萨”的正果。唯独孙悟空，这个一路披荆斩棘、功劳最大、战力最强的核心，得了个看似尊崇无比、实则虚无缥缈的“斗战胜佛”。这尊号，听起来威风，细究之下，除了名头响亮，在灵山那种论资排辈、讲究跟脚出处的地方，他能有多少实权？又能有多少真正的自在？更像是一个被高高挂起、束之高阁的“招牌”与“威慑性武器”！
此前，杨泽只当是如来佛祖权衡之术，或者佛门内部派系博弈的结果。但此刻，结合那“化傀池”与悟空眼中彻底熄灭的光芒，一切都有了截然不同、且令人毛骨悚然的解释！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为了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神圣旅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从量劫伊始就精心策划的、针对气运之子孙悟空的巨大阴谋！一个冰冷、残酷、不容反抗的骗局！
孙悟空，作为天地所生、应劫而出的灵明石猴，天生便汇聚着庞大气运，其跟脚潜力，甚至惊动了三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存在。佛门（或许还有道门的默许甚至暗中推动），通过策划西行取经这场大戏，一箭双雕，甚至一箭数雕：一方面，堂而皇之地将佛法东传，扩张自身势力与影响力，挤压道门传统地盘与气运，同时也在过程中收编、打压妖族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最为核心的目的——就是要将孙悟空这个无法无天、潜力无限、可能破坏现有格局的不安定因素，连同他那一身惊天动地的庞大气运与堪称bUG级的战斗天赋，彻底地、永久地纳入掌控之中！
所谓的八十一难，哪里是考验？分明是驯化！是磨砺其锋芒、消耗其野性、斩断其与花果山及妖族联系的过程！让他在一次次“被安排”的困境中，逐渐习惯“求助”、习惯“规矩”、习惯“体制”的力量，消磨掉他那与生俱来的、最珍贵的反抗精神。最终，使其“合情合理”、“心甘情愿”地走上灵山，接受那所谓的“正果”。
而那顶看似是约束行为、令其听话的“金箍”……杨泽想到那碎片景象中金箍散发的不祥暗红光芒，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那绝不仅仅是紧箍咒！那更像是一个植入体内的、恶毒无比的法器！它不仅在平时潜移默化地侵蚀着悟空的心志，影响他的判断，更可能在不断地、缓慢地窃取着他身为灵明石猴的先天本源与那身磅礴的气运！就像一根插在心脏上的吸管，无声无息地榨取着他的精华，只为在最终“成熟”时，进行彻底的收割！
待到所谓的“功德圆满”，受封成佛之日，便是其自我意志被彻底磨灭、其本源气运被汲取殆尽之时！届时，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有“斗战胜佛”名号、拥有强大战斗本能、却绝对忠诚于佛门、没有自我思想的完美战争傀儡！一尊指哪打哪、不知疼痛、不会反抗的终极武器！
“好精密的算计！好狠毒的手段！好一个……慈悲为怀！”杨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为了所谓的气运，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局稳定”，就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践踏一个天生地养、钟灵毓秀的精灵吗？就可以如此冷酷地抹杀他所有的骄傲、自由与鲜活的生命力吗？！
那灵山之上的诸佛，平日里口口声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宣扬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背地里，行的竟是这等将生灵视为材料、工具，进行冰冷改造与掠夺的勾当？！这与那些他们口诛笔伐的魔道邪修，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甚至更加虚伪，更加令人作呕！
杨泽感到一阵透骨的冰凉，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他穿越而来，凭借着对原着的熟悉和现代人的思维，一直以一种略带优越感和戏谑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他曾吐槽过孙悟空的结局不如大闹天宫时痛快，觉得成佛是对他个性的扼杀，但他从未想过，在那看似“圆满”的结局背后，隐藏的真相竟是如此黑暗、如此残酷、如此血淋淋！这比他看过的任何阴谋论小说、任何黑暗向的同人演绎，都要更加真实，更加令人发指！因为这不是故事，这是他正在亲身经历的现实！是可能已经发生，或者正在以某种形式发生的、关乎他身边人的残酷现实！
“难怪……难怪舅舅当年与孙悟空交手，从最初的全力相搏，到后来似乎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态度，似敌似友，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杨泽的思绪忽然飘向了杨戬。那位外表冷峻、威严深重的司法天神，他的亲舅舅，内心究竟背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沉重的真相？他执掌天条，维护秩序，是否早就看出了西游这场大戏背后的某些端倪？只是碍于他天庭重臣的身份，碍于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的、连他都无法轻易撼动的佛道博弈与布局，而无法对任何人明言，只能将一切洞察与情绪深深掩藏在那双深邃的天眼之下？
这西游量劫，牵扯的绝不仅仅是佛门一家！其背后定然有着更深层次、更庞大的佛道博弈，关乎整个三界势力范围的重新划分，关乎天地气运的流向与分配！而他，杨泽，无意中窥见的这片“西游暗影”，无疑是机缘巧合下，撕开了那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温情脉脉的华丽面纱，让他瞥见了底下那冰冷、残酷、弱肉强食的血腥规则！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必须回去的决心。不仅要回去，他还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强到有资格去探寻这背后的所有真相！他绝不允许那样的黑暗，笼罩在他在乎的人身上，无论是舅舅，是哥哥沉香，还是……那个曾鲜活无比的悟空师伯。
前路，似乎因为这片“暗影”的笼罩，而变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杨泽的眼神，却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愈发显得坚定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