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的失重感还没褪去，王奎就凑了上来，耷拉的眼皮底下，左眼亮得像淬了毒的针：“林队，你跟那老东西到底聊了啥？他居然真肯松口？”他的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摸，那里藏着把三寸长的匕首，是封界司给的“清理工具”。
林野侧身避开他的靠近，电梯壁的冷意透过夹克渗进来，让他清醒了几分。“想知道？”他扯了扯嘴角，笑意没达眼底，“自己去问魏明山，他还在囚室里等着。不过提醒你，他的影子刚被锁影盒收了半条命，现在正饿着呢。”
王奎的脸“唰”地白了，往后缩了缩，脚腕撞到电梯角落的铁箱，发出“哐当”一声响。那箱子上着锁，锁孔是齿轮形状，和魏明山掌心的“镇影轮”一模一样——里面装的，是封界司让他随时“处理”林野的家伙。
“你他妈什么态度！”王奎恼羞成怒，声音陡然拔高，“别以为能让魏明山开口就了不起，没有我们带路，你连无间狱的门都找不到！”他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溅到林野的鞋面上，“我告诉你，封界司的规矩……”
“规矩？”林野突然抬手，捏住王奎的手腕。他的指节用力，王奎的骨头发出“咯吱”的呻吟，匕首“当啷”掉在地上，刃口映出王奎扭曲的脸。“你们的规矩，就是拿我的命当筹码，去试精神病院的深浅？”
王奎疼得直咧嘴，冷汗顺着耷拉的眼皮往下淌：“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野松开手，王奎像脱力般靠在电梯壁上，手腕上留下五道青紫色的指印，“魏明山说，封界司最近在催影煞破界，却又怕自己人折进去，正好我撞上来，你们就顺水推舟，想让我当趟雷的。”他瞥了眼地上的匕首，“这玩意儿，是准备等我没用了，给我个痛快的？”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外面的甬道比来时更暗，油灯的绿火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濒死的眼睛。柳媚扶着墙站在门口，红裙在暗影里像团凝固的血，听到林野的话，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苏九璃先一步走出电梯，桃木手链的碎屑在掌心发烫。她扫了眼甬道两侧的石壁，那些嵌着的油灯后面，似乎有黑影在蠕动，比来时多了数倍——封界司的人，果然在跟着。
“林队倒是聪明。”柳媚转过身，脸上堆着惯常的媚笑，眼底却藏着惊惶，“不过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大家都是为了办事……”
“办事？”林野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枚黑色令牌，正是柳媚给的“阴符”，他用指尖弹了弹令牌上的“狱”字，“这令牌上刻着的不是阴符，是‘祭文’，戴着它进精神病院，影煞老远就能闻见味，跟挂了块鲜肉没区别。”
柳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指尖绞着红裙的动作停了，布料在掌心拧成死结。她确实不知道令牌有问题，但林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识破，甚至猜到封界司的算计，这已经超出了“聪明”的范畴——他像块淬了火的钢，不仅硬，还带着能看穿人心的冷。
“你到底想干什么？”柳媚的声音沉了下来，红裙的褶皱里渗出些暗红的痕，像被血浸过，“既然知道我们是在利用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动手太便宜你们了。”林野往前走了两步，绿火照亮他眼底的寒意，“我要你们跟我合作，去精神病院顶楼，拆了封界司的引魂镜。”
王奎刚缓过劲来，闻言又炸了：“疯了！那镜子是用百个病人的头骨熔的，周围全是影煞，去了就是送死！”
“所以才找你们。”林野的目光落在柳媚身上，“你懂影煞的习性，王奎能闻出阴气的浓度，少了你们，成功率至少降一半。”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们可以不答应，现在就带着封界司的任务回去领赏，只不过……”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刃口在绿火下闪着冷光：“魏明山已经把你们俩给封界司当眼线的事，全抖出来了。你们觉得，回去之后，是赏钱等着你们，还是影煞等着啃你们的影子？”
柳媚的呼吸猛地一滞。她终于明白，林野刚才在囚室里，不仅是在审魏明山，还在套他们的底。这个男人看似莽撞，实则步步为营，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先摸清猎物的弱点，再收紧陷阱——他们以为自己在利用他，殊不知早已被他反将一军。
“好手段。”柳媚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带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有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佩服。她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最终都成了影煞的养料，可林野不同，他不仅看得透阴谋，还敢亲手撕开阴谋背后的网，哪怕网后面是万丈深渊。
她想起刚才魏明山尖叫着说林野是“疯子”，现在才懂，那不是骂，是怕——怕这种不计后果的决绝，会掀翻封界司精心布了二十年的局。
“我答应你。”柳媚突然笑了，这次的笑里没了媚意，多了点破釜沉舟的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拆了引魂镜，封界司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林野把匕首扔还给王奎，刀柄砸在他手心，“现在，带路。”
王奎接住匕首，手还在抖，却没再反驳。他看了眼柳媚，又看了眼林野，耷拉的眼皮底下，第一次露出了属于“人”的犹豫——跟着封界司，是死路一条；跟着林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甬道深处的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那些跟着的黑影似乎有些焦躁。苏九璃往林野身边靠了靠，低声道：“阴气浓了，它们好像在催。”
林野没回头，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锁影盒。盒身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像在提醒他，前路不会好走。但他不在乎，沈青的影子还困在精神病院的墙里，封界司的债还没讨，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闯。
“走吧。”林野率先迈步，绿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青黑色的石壁上，像道倔强的刻痕。
柳媚和王奎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跟了上去。红裙和灰衣的影子在绿火下交织，与林野、苏九璃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幅临时拼凑的画，带着种诡异的和谐。
甬道尽头的电梯门越来越近，门缝里渗出的阴气越来越重，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黑暗里等着抓住他们。柳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她知道，从答应林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背影在绿火里明明灭灭，像个即将亲手拆毁地狱的逆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