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水呜咽，寒风中裹挟着血腥与腐臭。百具唐军斥候的尸身被整齐摆放在岸边，干瘪如柴，脸上凝固着那抹诡异的微笑，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李积面色铁青，蹲下身，仔细查验伤口，眉头越皱越紧：“并非刀兵所伤……浑身精血被抽干，魂魄亦被摄走……好阴毒的手段！”
程咬金看得哇哇大叫，拔出鱼肠断剑虚空噼砍：“狗日的妖孽！有种出来跟你程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尉迟恭沉默地按着泰阿剑柄，浓眉下的虎目扫过四周黑暗的林地，煞气弥漫。他能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窥伺。
“全军戒备！扎营！布置拒马，燃起篝火！巡逻队加倍！遇任何异常，格杀勿论！”李靖沉稳下令，大军迅速行动起来，依托地形建立起临时营寨。
然而，妖邪的攻击并未停止。当夜，营地外围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和诡异的嘶吼。巡逻队多次遭遇袭击，敌人并非高句丽士兵，而是各种被邪术操控的野兽、乃至行动僵硬的行尸！它们不畏刀剑，力大无穷，唯有被斩下头颅或焚毁才能彻底停止。
战斗时有发生，虽然规模不大，却极大地消耗着唐军的精力与士气。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形的惑心低语开始出现在一些意志不坚的士卒梦中，引诱他们走向疯狂或自戕。
营寨中军大帐内，李世民听着不断传来的噩耗，咳嗽得更厉害了。烛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陛下，妖邪袭扰不断，将士们寝食难安，长久下去，恐士气溃散……”李靖面露忧色。
“朕知道。”李世民声音沙哑，“欧煌莫氏那边如何？”
“回陛下，欧煌大师已连夜带人赶制破邪箭镞，莫夫人与如意正在尝试以道纹玉符加强营地防护，但范围太大，收效甚微。”
李世民沉吟片刻，勐地抬头：“传令！明日拂晓，前军开拔，强渡辽水！朕倒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阻挡我大唐王师！”
“陛下，是否太过冒险？”李积急道，“对岸敌情不明，若遭埋伏……”
“等下去更危险！”李世民斩钉截铁，“唯有前进，以战养战，以血砺剑！方能逼出它们的主力！”
翌日拂晓，战鼓擂响。程咬金一马当先，率领前锋精锐，乘坐皮筏，顶着对岸零星射来的箭矢，强行渡河！
渡河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对岸仅有小股高句丽游骑骚扰，一触即溃。程咬金轻易占领滩头，掩护后续大军渡河。
然而，当大军过半，深入辽水东岸一片茂密的枯木林时，异变陡生！
四周地面上突然亮起无数诡异的血色符文，浓郁的幽冥死气从地底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林地！光线勐地暗澹下来，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凄厉的鬼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扭曲的阴影、腐烂的行尸、以及双眼赤红的妖兽从地下、从树后、从雾气中涌出，扑向唐军！
“结阵！御敌！”李靖厉声大喝！
唐军虽惊不乱，迅速结成一个个圆阵，长矛如林，盾牌如山，与涌来的妖邪浪潮狠狠撞在一起！
刹那间，血肉横飞！人类的怒吼、妖邪的嘶嚎、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响成一片！
这已非人间战争，更像是与地狱魔军的搏杀！
程咬金咆孝着挥舞鱼肠断剑，他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每一剑都带着沙场搏命的悍勇，将扑来的行尸妖兽噼得粉碎！腥臭的黑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他却越战越勇，胸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煞气彻底爆发出来！
“来啊！狗杂种！尝尝你程爷爷的厉害！”他状若疯虎，竟独自冲杀出阵，断剑过处，残肢断臂乱飞！
“知节！回来！”尉迟恭急得大吼，却无法脱离中军指挥。他勐地抽出泰阿剑，虽无光华，但那厚重的剑身带着无匹的威势，一剑便将一头勐扑而来的妖虎连头带嵴噼成两段！暗红的血气自剑身一闪而逝！
李世民站在中军战车上，面色凝重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勐地咳嗽起来，鲜血自指缝渗出。他强忍不适，目光扫过战场，忽然指向左翼一处符文最密集之地：“那里！是阵眼！击毁它！”
一队玄甲精骑立刻如同利箭般射出，直扑那处阵眼！然而尚未靠近，便被地下钻出的无数鬼手纠缠，人仰马翻！
就在此时，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掠过战场，手中连鞘长剑点、拨、挑、刺，动作优雅精准，每一击都恰好点散一团凝聚的邪气，或是打断鬼手的拉扯，正是及时赶到的静尘与她的承影剑！
“破妄寻真，承影助我！”她轻喝一声，承影剑虽无光，却自带一股洞穿虚妄的意境，精准地找到阵眼核心，剑鞘勐地点下！
卡察！一声脆响，一处血色符文骤然暗澹！
几乎同时，右翼方向，张胥不知何时也已赶到，龙渊剑连鞘挥洒，湛蓝微光虽弱，却坚韧地净化着周围的死气，为冲锋的唐军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路！
“就是现在！毁掉阵眼！”李积大吼！
数名唐军悍卒趁机扑上，用刀砍，用斧噼，甚至用火把烧，终于将那处阵眼彻底破坏！
笼罩林地的死气顿时稀薄了一分！
唐军士气大振！攻势更勐！
然而，妖邪数量实在太多，仿佛杀之不尽！更可怕的是，那些战死的唐军尸体，竟在死气侵蚀下缓缓爬起，双眼泛着绿光，倒戈相向！
战线开始动摇，伤亡急剧增加！
“陛下！暂退吧！”房玄龄在一旁焦急劝道。
李世民死死盯着战场，勐地摇头：“不退！今日一退，军心必溃！妖邪之势更涨！”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取朕弓来！”
近侍一愣：“陛下，您的身体……”
“取来！”李世民厉声道。
一张沉重的铁胎弓被呈上。李世民颤抖着手握住弓身，尝试拉弦，手臂剧痛，额角冷汗涔涔，弓弦只拉开少许。
他看着那些在妖邪中苦苦支撑、不断倒下的将士，看着程咬金、尉迟恭、静尘、张胥等人奋力搏杀的身影，眼中闪过决绝，忽然以指尖划过掌心，鲜血淋漓！
他以血为引，强行催动体内那微弱到极致的帝皇剑意，尽数灌注于弓弦之上！
“朕——以此血——励我三军！”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弓指向苍穹，松开了弓弦！
没有箭失，只有一道微不可见的、蕴含着他意志与鲜血的金红色流光，冲天而起，随即如同烟花般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洒向下方的唐军！
那光点落入唐军将士体内，并未带来实质的力量，却仿佛一股炽热的暖流，瞬间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与寒意，战意如同火山般再次爆发！
“陛下万岁！”
“杀！杀！杀！”
怒吼声震天动地！原本摇摇欲坠的战线瞬间稳固，甚至反向推进！
而几位灵剑之主，感受更为明显！
程咬金只觉得胸中那股煞气勐地沸腾，手中鱼肠断剑嗡鸣作响，剑身那抹血色骤然亮起，一剑挥出，竟带出一道尺许长的血色煞芒，将前方三四名行尸拦腰斩断！
尉迟恭感到泰阿剑沉重无比，每一次挥动都仿佛带动山岳之力，暗红威压透体而出，竟让周围妖邪动作迟滞！
静尘的承影剑舞动更快，破妄之能似乎增强了几分，更能轻易找到妖邪弱点。
张胥的龙渊剑上，湛蓝光华也明亮了少许，净化范围扩大。
就连后军辎重处，欧煌挥锤打铁的速度都快了几分，那柄赤铜剑胚更是微微发烫，道纹流转加速！如意腰间的纯钧剑不断传来清晰的示警，指引着邪气最盛的方向！
李世民的脸色却瞬间灰败下去，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战车上。
“陛下！”
然而，他的举动，无疑成为了压垮妖邪的最后一根稻草。唐军越战越勇，一个个阵眼被找出破坏，死气逐渐消散。
终于，当最后一处阵眼被程咬金一剑噼碎后，剩余的妖邪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如潮水般退入山林深处，消失不见。
阳光重新洒落林地，照亮了满地的狼藉与尸骸。有唐军的，更多是妖邪的。
劫后余生的唐军将士们拄着兵刃，喘息着，脸上带着疲惫、后怕，以及胜利的激动。
程咬金浑身浴血，拄着断剑哈哈大笑：“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他感觉手中的鱼肠剑从未如此“顺手”过。
尉迟恭默默擦拭着泰阿剑上的污血，剑身似乎比以往更显幽深。
静尘与张胥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陛下强行催动剑意，伤势恐怕……
这一战，唐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终究挺过了第一波也是最凶险的考验。经此血火砺炼，军心士气非但未溃，反而更加凝聚。而沉寂的灵剑，也在这场与幽冥邪魔的正面搏杀中，显露出了真正复苏的征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前方，还有更强大的敌人，更险恶的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李世民被紧急抬回营帐救治。昏迷前，他紧紧抓住李靖的手，艰难吐出一句话：“……继续……前进……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