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鱼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声线。
把那种成年人的沉稳稍微收敛一点，多注入几分少年的清亮与一丝丝恰到好处的……“做贼心虚”般的怯懦。
“あの……すみません……”（那个……不好意思……）
标准的东京腔。
林天鱼挠了挠头，对着那扇紧闭的防爆门，用一种极其无辜且略带尴尬的语气喊道：“お兄さん、仆のバドミントンが……うっかり庭に入っちゃったんですけど……”（大哥哥，我的羽毛球……不小心掉进你家院子里了……）
“取らせてもらえませんか？”（能让我进去捡一下吗？）
门内的动静停顿了片刻。
显然那位极道大哥正在通过猫眼，或者是某种基础的灵能感知，隔着那层厚重的钢板，把门外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高中生”里里外外扫了个遍。
高桥龙二虽然是个把收保护费当日常、偶尔还会客串一下职业杀手的恶党，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见到活物就砍的疯子。
相反，能在新宿那种绞肉机里混到若头的位置，还没缺胳膊少腿，靠的就是这一份哪怕面对一只蚂蚁都要先确认是不是行军蚁的谨慎。
不过，反馈回来的结果让他那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
门外那个戴着黑框眼镜、一脸怯生生的少年，个子约莫一米七到一米八，身上的灵能波动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撑死也就是个还没来得及转职的Lv.1菜鸟。
没准还没觉醒天赋呢。
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小鬼，别说是拿刀了，就算让他赤手空拳，一只手也能像捏死一只小鸡仔一样捏死十个。
“啧，现在的熊孩子，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高桥龙二嘟囔了一句，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烦躁，但杀意已经散了大半。
在这大白天的，又是这种还没彻底拆迁完的居民区，真要把这小鬼宰了埋在院子里，万一之后有家长或者是学校找上门来，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咔哒、咔哒。”
伴随着几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防爆门的锁扣被逐一打开。
大门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高桥龙二那张阴沉得像是刚被人欠了五百万的脸，以及那只依然藏在门后、随时准备拔刀的右手。
“吵死了，小鬼。”（うるさいな、ガキ。）
他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林天鱼，语气凶狠地骂道：“那么多宽敞的公园不去，非要跑来这种破地方打球？给人添麻烦不知道吗！赶紧捡了滚蛋！”
要是这小鬼敢乱看乱摸，发现了点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哼，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林天鱼看着眼前这位演技在线、实际上内心戏比他还多的极道大哥，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副“被吓到了”的瑟缩表情。
“是、是！对不起！”
他缩着脖子，像是只受惊的鹌鹑，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还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把那种“误入黑道地盘的无辜高中生”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子。
高桥龙二站在廊下，双臂抱胸，冷冷地盯着这个在草丛里翻翻找找的少年背影，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偷。
而此时背对着他的林天鱼，正在面临一个稍微有点尴尬的技术性问题。
刚才光顾着背日语台词和搞假证了，他忘了准备最重要的道具——羽毛球。
现在两手空空地进来，要是找了半天最后两手空空地出去，那这场戏岂不是要穿帮？到时候就只能被迫从“智取”转为“强攻”了。
“唉，果然细节决定成败啊。”
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价交换」
仅仅不到0.1秒。一个看着大概有七八成新、羽毛稍微有点凌乱的羽毛球，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啊，找到了！”
林天鱼像是个真的找回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举着那个还带着一丝余温的羽毛球，一脸惊喜地转过身，冲着那个面色阴沉的极道大哥晃了晃。
“谢谢你！大哥哥！”
高桥龙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找到了就快滚。”
只要这小鬼赶紧消失，别打扰他和“家人”的清静，那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然而。
那个原本应该拿着球转身就跑的少年，却并没有挪动脚步，转而站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樱花树下，歪着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并不存在的度数的黑框眼镜。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清澈，清澈中透着一种名为“熊孩子特有的求知欲”，以及一丝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无辜。
“啊嘞嘞……”
那一声拖着长长尾音、充满了某小鬼装傻充愣精髓的感叹词，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少年口中蹦了出来。
“大哥哥，有点奇怪哦？”
林天鱼指着那棵在萧瑟春风中虽然花瓣大多已凋零、但枝干却透着诡异暗红、似乎饱饮了某种养分的樱花树根部。
“这棵树……为什么看起来比公园里的那些都要红呢？明明都已经是这种季节了。”
少年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课堂上举手提问的好学生，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这原本就阴冷的院子瞬间降了好几度。
“我以前在漫画里看过……说是樱花树下埋着尸体，所以花才会开得那么红。”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蹲下身，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片看起来明显有些松软、颜色比周围略深的泥土，抬起头，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
“呐，大哥哥，你家这棵树下面……该不会真的埋了人吧？”
轰——！
这句话轰击着高桥龙二那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防线，这位手上沾满了鲜血、自认为心理素质过硬的极道若头，在这一瞬间，瞳孔剧烈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随后剧烈地撞击着胸腔。那种被戳破了心底最深处秘密的恐慌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逆流了。
这小鬼……这小鬼怎么会知道？！
巧合？童言无忌？还是……
高桥龙二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高中生，右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几乎要将刀柄捏碎。但他还是强行压下了想要当场拔刀杀人灭口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个看多了jump漫画、脑子里充满了中二幻想的臭小鬼。
不能慌，一慌就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