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晏的伤势不轻,子弹擦着锁骨下方穿过。苏瑶连夜从医院带来器械,在沈家密室为他做了手术。
“再偏一公分就伤到大动脉了。”她取下沾血的手套,“最近千万别移动右臂。”
徐砚深盯着取出的弹头:“这是特制的达姆弹,入口小出口大,专门用来造成最大伤害。”
沈知意用镊子夹起弹头仔细查看:“弹壳底部有标记……像是樱花图案。”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徐曼华红着眼睛冲进来:“他们明天就要把詹姆斯移交日军宪兵队!英国领事馆说证据确凿,他们不便干涉。”
徐砚深摊开租界地图:“詹姆斯被关在中央捕房地下室。日本人在租界没有执法权,所以买通了几个巡捕。”
“我们可以劫狱。”陈景明突然从暗门走进来,“我知道一条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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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明说的密道,是陈家早年为走私修建的地下网络。入口在苏州河畔的废弃仓库,直通捕房地下室隔壁的酒窖。
“但这条道二十年没用了。”陈景明划亮火柴,照亮蛛网密布的通道,“可能塌方,也可能有别的‘住户’。”
徐砚深检查了手枪:“我和景明打头阵。知意你照顾清晏,曼华去准备车辆。”
杜清晏挣扎着坐起来:“我知道詹姆斯的情报藏在哪。他习惯把微缩胶卷藏在钢笔笔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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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比想象中复杂。每走一段就会出现岔路,陈景明凭借儿时记忆选择方向。走到三分之一处,前方被塌方的砖石堵住。
“绕右边。”陈景明咳嗽着,“这条应该通到教堂墓地。”
徐砚深突然拉住他:“有声音。”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手电照过去,只见成群的老鼠正从他们来的方向涌来——这是某种危险的征兆。
“快走!可能在灌水或者放毒!”
他们拼命向前跑,终于在最后时刻推开暗门。外面竟是礼查饭店的后厨,厨师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满身污泥的男人从墙里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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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和徐曼华扮成送餐女工混进饭店。徐曼华借演奏之便,已经摸清了巡捕换班时间。
“地下室东侧每半小时换岗,有五分钟空档。”她在餐巾纸上画出路线,“但詹姆斯被特别关押,需要三把钥匙。”
这时饭店经理突然过来查问:“你们不是我们的人吧?”
沈知意正要解释,几个日本商人走进来要求安排夜宵。经理忙去招待,趁机对沈知意低语:“徐先生帮过我家人,快从后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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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深发现事情太过顺利。陈景明找到的密道,经理的及时解围,都像被安排好的。
他悄悄嘱咐徐曼华:“让咱们的人守在各个出口,发现异常立即开枪为号。”
果然,当他们进入地下室时,发现詹姆斯的牢房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副破碎的眼镜。
“中计了!”徐砚深猛地转身,铁门已经落下。
山口次郎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感谢诸位自投罗网。英国间谍和他的中国同伙,真是完美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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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晏在病床上突然坐起:“不对!詹姆斯从来不带眼镜!”
他挣扎着下床,打开收音机调到特定频率。里面正在播放爵士乐,但背景里有细微的摩斯码。
“他们在……码头?”杜清晏努力破译着,“不对,是船厂!”
沈知意立即打电话到徐公馆:“查今天所有离港船只!特别是日本公司的!”
回复令人心惊:日清公司的“丸九号”货轮一小时后起航,目的地东京。
“他们要把他偷运出境!”苏瑶惊呼,“一旦到了公海,英国人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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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深发现牢房墙壁是空的。他用匕首撬开砖块,后面竟是熟悉的印刷厂地道。
“陈景澜果然无处不在。”他对陈景明说,“这证明他确实没死。”
他们在地道尽头听到对话声。两个日本人在用沪语交谈:“……先把英国人送上船,那个中国叛徒处理掉。”
“可惜了,他帮我们印了那么多假钞……”
徐砚深和陈景明对视一眼。原来陈景澜不仅叛国,还在帮日本人印制伪钞破坏中国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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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带人赶到船厂时,“丸九号”正在装货。工头说有一批“特殊机械”刚被送进三号货舱。
他们潜入船舱,发现詹姆斯被绑在集装箱里,已经陷入昏迷。身边堆满了印刷机和成箱的伪钞。
“这么多假钞流入市场,金融系统会崩溃的。”徐曼华震惊道。
突然灯光大亮。山口次郎带着日本兵围住货舱:“正好一网打尽。”
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倾斜。码头传来爆炸声——有人炸断了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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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深从水下冒出头,爬上货舱舷窗。他和陈景明炸毁了系泊设施,现在船正漂向江心。
“放下救生艇!”山口次郎命令道,“先把英国人带走!”
混乱中,沈知意割断詹姆斯的绳索,从他衬衫领口摸到微缩胶卷。徐曼华则用发卡试着打开手铐。
甲板上传来枪声。徐砚深带人已经控制驾驶台,但日军越来越多。
突然,一艘英国军舰出现在江面,探照灯直射货轮:“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山口次郎脸色铁青:“英舰怎么来得这么快?”
詹姆斯虚弱地睁开眼睛,对徐曼华露出微笑:“我早就……发出了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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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岸上时,天已破晓。詹姆斯被英舰接走,伪钞证据保全下来。但众人都明白,这只是推辞而非阻止。
徐砚深查看缴获的伪钞时,发现一个奇特现象:所有钞票的编号都带有一个隐藏的樱花标记,和刺杀杜清晏的弹头一模一样。
“他们在标记投放批次。”杜清晏分析道,“可能不同批次对应不同用途。”
这时,徐明远派人急召徐砚深回家。原来南京方面得知昨夜行动,斥责他们“破坏中日邦交”。
更糟糕的是,日军以“保护日侨”为名,要求增加在沪海军陆战队兵力。
徐砚深站在窗前,望着黄浦江上越来越多的日本军舰。最令人不安的是,他在其中看到了一艘熟悉的货轮——“丸九号”竟然已经修好,重新停靠在日本码头。
而船桅上挂起了一面新的旗帜,那旗帜不属于任何国家,只绣着一朵血红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