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便扑面而来,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
清羽和凌昊已然置身于祭坛最核心的区域。这是一个完全被暗红色能量漩涡笼罩的封闭空间,脚下是布满古老裂痕的圆形平台,无数粗大的锁链从平台边缘伸出,如同活着的触手,缠绕向空间正中央那颗搏动着的“心脏”——寂灭邪瞳的本源。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虚幻的眼瞳,而更像是一团浓缩的、活着的黑暗,表面流淌着暗红与漆黑交织的粘稠光芒。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终结万物、让一切归于虚无的可怕意志,连周围的空间都随之扭曲、哀鸣。锁链上闪烁的符文明灭不定,显然已无法长久禁锢这股力量。
“娘……”清羽心中剧痛,母亲最后那温柔而决绝的笑容犹在眼前,化为一股炽热的洪流,冲散了恐惧和悲伤。她不能辜负这份牺牲!
“清羽!”凌昊的低喝声将她从瞬间的恍惚中拉回。他银眸锐利如刀,周身赤阳神力虽因重伤而黯淡,却依旧如不灭的火焰般升腾而起,挡在清羽身前,抵御着邪瞳本源无时无刻的精神侵蚀。
“我没事。”清羽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摊开手掌,那枚阴阳混沌石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太阴与赤阳两种纹路自行流转,仿佛受到了本源的召唤。“凌昊,我们开始吧。”
无需多言,生死与共的默契早已深入灵魂。两人相对盘膝坐下,将阴阳混沌石置于中间。清羽双手结印,引动体内母亲留下的最后本源以及自身的太阴之力,一道清冷皎洁的湛蓝光柱自她掌心涌出,注入混沌石。
凌昊同时动作,催动神格内残存的所有赤阳神力,一道灼热霸道的金红光柱冲天而起,与清羽的湛蓝光柱交汇于混沌石之上!
嗡——!
混沌石剧震,发出一声玄奥的嗡鸣。它不再是被动地吸收力量,而是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被唤醒,开始主动鲸吞海吸!清羽的太阴之力和凌昊的赤阳之力,不再是相互对抗,而是在混沌石的调和下,化作一道灰蒙蒙的、蕴含着最初生灭意味的混沌气流,如同一条苏醒的苍龙,咆哮着冲向中央的寂灭邪瞳!
“吼——!”
邪瞳本源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并非声音、却直接震荡识海的尖锐嘶鸣。那团浓缩的黑暗猛地膨胀,爆发出滔天的寂灭意志,化作无数狰狞的魔影、绝望的哀嚎、以及万物归墟的恐怖景象,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清羽和凌昊的心神!
这是比任何物理攻击都凶险万倍的交锋!是生与守护的信念,与终极虚无和终结的对抗!
“坚守本心!守护之念!”凌昊的声音在清羽识海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银眸中映照的不再是毁灭,而是与清羽初见时的惊艳,并肩作战时的信任,无数次险死还生时她眼中的关切……这些点滴汇聚成一股灼热的力量,化作无形的壁垒,硬生生挡住了第一波寂灭意志的冲击。
清羽同样咬牙支撑,母亲温柔的眼神、族人期盼的面容、还有身旁这个总是挡在她身前的身影……这一切,构成了她绝不能放弃的理由!她的太阴之力变得愈发纯粹、坚韧,如同夜空中永不坠落的明月,清辉所至,涤荡邪祟!
混沌气流与寂灭黑暗狠狠撞击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法则层面的剧烈湮灭与吞噬。灰蒙蒙的气流不断消磨着黑暗,而黑暗也在疯狂侵蚀着气流。平台剧烈震动,锁链寸寸崩断!整个核心空间都开始不稳,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归于虚无。
“蝼蚁!妄图逆天!”蚀天惊怒的咆哮从外部传来,他显然想冲进来,却被苏晴自爆残留的力量和核心区域不稳的空间乱流暂时阻挡。
消耗是巨大的!清羽和凌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神魂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混沌石对力量的抽取堪称恐怖,他们几乎要被榨干!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清羽感到意识开始模糊,寂灭真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钻入她的识海。
“契……”凌昊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但他看向清羽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清羽……还记得我们的‘契’吗?”
清羽心神剧震!对了,母亲最后提到过,他们的“契”是关键!
那不是单纯的主仆契约,而是在生死边缘,由最纯粹的情感共鸣引动的灵魂联结!它代表的,是超越生死、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
在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对胜利的渴望,都化为了最简单、最直接的行动——
清羽放弃了所有防御,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的神魂毫无保留地向凌昊敞开!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凌昊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一种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的奇妙感觉油然而生!他们的神魂力量,在这一刻通过那道神秘的“契”,彻底融合!不再是太阴与赤阳的简单叠加,而是升华成了一种更为本源、更为强大的力量——一种蕴含着“守护”真意的信念之力!
这股融合后的力量注入混沌石,原本灰蒙蒙的混沌气流,骤然绽放出无比温暖、无比明亮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新生的希望、不屈的意志、以及永恒的守护!
在这股光芒的照耀下,寂灭邪瞳的黑暗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那些狰狞的魔影、绝望的哀嚎,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最终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不——!!这不可能!寂灭才是永恒!!!”蚀天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怒吼,但随着邪瞳本源的净化,他依靠邪瞳获得的力量也在飞速流逝,最终被外部崩塌的空间乱流彻底吞噬。
暗红的漩涡渐渐平息,核心空间的搏动停止了。那颗代表着终极死寂的邪瞳,最终化作一缕精纯的本源能量,被阴阳混沌石彻底吸收。混沌石表面的光芒渐渐内敛,变得古朴而深邃,静静悬浮在平台中央。
崩塌停止了,空间稳定下来。只有破碎的锁链和满目疮痍的平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
清羽和凌昊力竭地倒在地上,浑身虚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他们彼此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无需言喻的、深刻入骨的羁绊。
“我们……成功了……”清羽虚弱地开口,嘴角努力向上扬起。
“嗯。”凌昊应了一声,银眸中冰冷尽褪,只余下难以言喻的温柔。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握住了清羽冰凉的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体温和微弱的力量在“契”的联结中缓缓流转,滋养着彼此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神魂。
……
数月后,已被彻底净化的灵湖之底,重建的仙莲池畔,月光如水。
清羽静静地站在池边,一袭白衣胜雪,气质愈发沉静出尘。她体内的太阴血脉在经历洗礼后变得更为精纯,额间一点莲印若隐若现,那是继承了母亲苏晴真正传承的象征。
凌昊站在她身旁,银发如瀑,神姿依旧挺拔。他的伤势已然痊愈,气息甚至比以往更加凝练深厚。那场生死之战,不仅净化了邪瞳,也淬炼了他的神格。
蚀魂宗随着蚀天的陨落和寂灭邪瞳的消失而分崩离析,祸乱就此平息。青丘狐族在清羽的带领下,开始重现往日的荣光。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接下来,有何打算?”凌昊开口,声音低沉。
清羽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一如当年那个灵动的小狐狸:“凌昊神将,我们的‘契’可还没解呢。你想去哪?我这只‘狐狸精’自然是要跟着的,免得你又被什么邪魔歪道骗了。”
凌昊看着她眼中熟悉的光彩,冷硬的唇角终于忍不住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他抬头望向夜空那轮皎洁的明月,缓缓道:
“天涯海角,任凭驰骋。不过,有只狐狸在身边聒噪,似乎……也不错。”
清羽闻言,笑靥如花,主动伸手挽住了他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