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山峰的青石上,李长生静坐已逾十万年,山风掠过,吹不散他周身恒定的道韵;星辰更迭,改不了他白衣如初的模样。这十万年间,玄荒界又经历了三次小劫——第一次是“噬魂妖潮”,心涅境妖修成群结队冲击人类城池;第二次是“灵脉枯竭”,半数宗门因灵气断绝濒临解散;第三次是“空间裂缝”,星极之境的域外异兽趁机闯入。
新天道虽能应对,却每次都需调动过半界域本源,导致边缘星域灵气枯竭,无数低阶修士流离失所。
李长生始终未睁眼,只在最后一次劫波将散时,指尖溢出一缕金光,悄无声息修补了那些崩裂的星核——于他而言,此举与拂去青石上的落尘,并无本质区别。
直到某日,玄荒界东部的“瀚海之滨”突然泛起异样的空间波动。那波动并非危机,而是一种“空缺”——像是宇宙规则里,本该有一处承载特殊意义的存在,却始终空置。
李长生终于睁开眼,眸底无波,望向瀚海方向。他起身时,青石上未留半点痕迹,仿佛十万年的静坐从未发生。
白衣身影踏空而行,速度不快,却一步便跨出百万里。途经瀚海时,巨浪自动分向两侧,连最凶猛的“吞海兽”(魂涅中期修为)都潜入深海,不敢露头。
他停在一片荒芜的海滩上,抬手挥出一道金色道纹。道纹落地,黄沙翻涌,片刻后,一座古朴的酒馆拔地而起。
酒馆不大,仅三间木屋相连,屋顶覆着青瓦,门前挂着一块木牌,牌上用玄荒界最通用的文字刻着“长生酒馆”四字。
字迹平淡,却自带道韵——路过的修士若凝神去看,会恍惚间看到日月轮转、生灵生灭,转瞬又恢复如常。那是李长生随手刻下的,未刻意注入力量,却因他自身道基,自带天地意境。
酒馆内,陈设极简。正厅摆着四张方桌,每张桌上放着一只粗陶碗,碗沿有细微的磨损,像是用了千百年的旧物。墙角有个不起眼的柜台,柜台后是一排木架,架上只摆着一个酒坛,坛口封着红布,布上绣着一朵半开的莲——那是他当年证道时,随手采下的混沌青莲所化,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酒坛装饰,连一丝灵力都未残留。
李长生坐在柜台后的木椅上,白衣垂落,与深色的木椅形成鲜明对比。他未设店小二,也未布任何阵法,只在门前挂了块小木牌,写着“酒随意取,价随心付;不问来处,不问归途”。
木牌旁还挂着串铜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奇异地不会惊扰任何人的道心。
第一碗酒:心涅修士的绝境逢生
第一日,无人敢入。
瀚海之滨本是荒僻之地,偶有修士路过,见这突然出现的酒馆,又感知到其中若有若无的无上道韵,只敢远远观望,无人敢踏进一步。
有胆大的散修试图靠近,刚到门口,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回——那并非恶意,只是李长生默许的“筛选”:境界低于“心涅”者,连承受他周身道韵的资格都没有,强行入内,只会道基崩裂,沦为废人。
第二日,来了第一位客人。
来者是位身着青衫的修士,面色苍白,气息紊乱,腰间别着一把断剑。他叫苏青,曾是玄荒界“青云宗”的内门弟子,因宗门被“血影宗”(宗主为婴涅初期)覆灭,一路逃亡至此。
苏青的境界停留在“心涅初期”,这本是玄荒界中上游的修为,可连日逃亡让他道基受损,灵力涣散,连寻常“心涅初期”修士都能欺凌,若再拖三日,道基恐将彻底崩解,沦为凡人。
苏青站在酒馆门口,犹豫了许久。他能感觉到,酒馆内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那力量让他丹田内的灵力蠢蠢欲动,却也让他心生敬畏——这等气息,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修士,甚至连青云宗那位魂涅后期的长老,都不及万分之一。最终,他抱着“横竖都是死”的念头,迈了进去。
刚踏入门槛,他便觉一股暖流包裹全身,体内紊乱的灵力瞬间平复,连逃亡时被“血影宗”修士种下的“噬魂咒”都在缓缓消散。苏青大惊,抬头望向柜台后的白衣人,见对方只是闭目静坐,神色淡漠,仿佛未察觉他的到来。
“前……前辈,晚辈苏青,敢问此处可有酒?”苏青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敢直呼对方姓名,也不敢询问对方境界,只敢用最谦卑的姿态表达诉求。
李长生未睁眼,只抬了抬手指,指向架上的酒坛。那动作极轻,却像是一道无声的指令,让苏青下意识地走向木架。
酒坛入手温热,仿佛有生命般。苏青小心翼翼地取下酒坛,倒了一碗酒——酒液呈淡金色,没有浓郁的酒香,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闻一口,便觉丹田内的灵力瞬间沸腾。他犹豫片刻,仰头饮下。
酒入喉间,没有辛辣,只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丹田。下一瞬,他便觉周身毛孔大开,无数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体内,原本因逃亡而松动的“心涅初期”道基,竟在瞬间稳固,甚至隐隐有向“心涅中期”突破的迹象!更让他震惊的是,体内残留的“噬魂咒”——那是血影宗宗主亲手种下,连青云宗的魂涅后期长老都无法彻底化解的毒咒,竟在酒液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丹田内的灵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
苏青狂喜,正想跪地道谢,却见李长生依旧闭目,神色未变,仿佛他饮下的不是能稳固道基、化解奇毒的仙酒,只是一碗普通的泉水。
苏青不敢多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上品灵石,放在桌上——这是他从宗门废墟中带出的唯一贵重物品,原本是用来突破心涅中期的机缘,如今却觉得,用它来换这碗酒,是此生最值得的交易。他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出酒馆。
刚踏出门槛,他便觉体内灵力暴涨,“轰”的一声,突破到了“心涅中期”!受损的经脉也彻底修复,断剑剑柄上甚至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灵光,似有重铸之望。
苏青回头望向酒馆,眼中满是敬畏,却不敢再入,只朝着酒馆方向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他要去复仇,也要去寻找那些幸存的宗门弟子,让青云宗的传承得以延续。
酒馆内,上品灵石静静躺在桌上,李长生未看一眼。于他而言,灵石与路边的石子,并无区别。
第二碗酒:魂涅少主的自我救赎
第三日,来了第二位客人。
此人身披黑袍,面戴面具,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他叫墨尘,是玄荒界“冥域”的少主,境界已达“魂涅后期”。
冥域修士向来以“噬魂大法”修炼,靠吞噬生灵魂魄提升境界,此法虽快,却极易堕入魔道,道基也会因沾染过多死气而不稳。
墨尘天性向善,自幼便拒绝修炼“噬魂大法”,只靠吸收天地间的“冥灵之气”缓慢提升。三年前,他因反对父亲(冥域域主,婴涅后期)用百万凡人魂魄炼制“噬魂丹”,被视为“冥域的叛徒”,遭到追杀。连日的逃亡让他体内死气反噬,丹田内的魂火日渐微弱,若再拖三日,轻则道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
墨尘踏入酒馆时,身上的死气刚触碰到门框,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露出了面具下苍白的脸。他走到柜台前,看着闭目静坐的李长生,沉默了片刻,道:“前辈,我没钱,也没宝物,但我想求一碗酒——若能活下来,日后定有报答。”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却没有丝毫卑微——即便身处绝境,他也不愿放下身为修士的尊严。
李长生依旧未睁眼,只是指尖再次指向酒坛。
墨尘倒了一碗酒,饮下后,只觉一股生机从丹田扩散至全身,体内因拒绝修炼“噬魂大法”而积累的死气,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原本因死气侵蚀而发黑的纹路,此刻已恢复成正常的肤色,丹田内的“魂涅后期”魂火也变得愈发旺盛,甚至隐隐触碰到了“婴涅初期”的门槛。
这等能化解死气、提纯魂火的手段,即便是冥域的镇域之宝“镇魂鼎”也做不到!墨尘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面具下的眼睛满是难以置信:“前辈,这份恩情,墨尘永世不忘!”
他起身时,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玉佩,放在桌上:“这是冥域的‘镇魂佩’,虽不是什么至宝,却能安神定魂,抵挡魂修的攻击,对‘魂涅境’修士尤为有用,望前辈收下。”这玉佩是他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遗物,陪伴了他近千年,是他唯一的念想。
李长生未动。墨尘也不强求,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道:“若前辈日后有需,冥域虽小,墨尘愿效犬马之劳——哪怕与整个冥域为敌。”说完,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瀚海的风沙中。
酒馆内,镇魂佩静静躺在桌上,与那块上品灵石并排摆放。李长生终于睁开眼,目光在两块物品上扫过,随即又闭上,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他能看透墨尘的过往:三百年前,墨尘曾为了保护一座凡人城池,不惜与冥域的“噬魂军”(全员心涅初期以上)对抗,虽败犹荣,体内那缕微弱的功德之力,便是那时所获。这样的人,值得一碗酒。
第三碗酒:婴涅谷主的千年执念
日子一天天过去,长生酒馆的名声,渐渐在玄荒界的修士圈中传开。
有人说,那是仙人开设的酒馆,一碗酒能让人突破境界;有人说,那是魔窟,进去的人都会被夺取道基;也有人说,酒馆的主人是位隐世的大能,能看透过去未来。
但无论传言如何,来酒馆的人,始终不多——一来,瀚海之滨偏僻,寻常修士难以抵达;二来,能承受酒馆内道韵的修士,本就不多;三来,李长生的淡漠,让许多试图攀附的修士望而却步。
这日,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者是位女子,身着粉色长裙,容貌绝美,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花香。她叫花弄影,是玄荒界“百花谷”的谷主,境界已达“婴涅后期”,是玄荒界少有的女大能。
百花谷以“百花心经”闻名,修炼此功法者,需吸收万花丛中的“生机灵气”,可修炼到“婴涅境”后,极易出现“阴阳失衡”的隐患——这是“百花心经”的致命缺陷,历代谷主都未能解决。
花弄影被这隐患困扰了三千年。三百年前,她曾试图冲击“星极之境”,却在关键时刻因“阴阳失衡”导致灵力紊乱,不仅突破失败,还伤及了道基,从此再难寸进。
这些年,她走遍玄荒界,寻找化解之法,甚至求见过新天道,却都无果——新天道虽能掌控界域规则,却无法修改功法的缺陷。
花弄影踏入酒馆时,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敬畏,反而径直走到柜台前,看着李长生,笑道:“前辈,久闻长生酒馆的大名,今日特来讨碗酒喝。”她的笑容明媚,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三千年的执念,早已让她身心俱疲。
李长生未睁眼,指尖指向酒坛。
花弄影倒了一碗酒,饮下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酒并未让她突破到“星极之境”,却让她体内因“百花心经”而产生的“阴阳失衡”彻底化解——丹田内的灵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周身的“生机灵气”也不再紊乱,甚至连多年前修炼时留下的暗伤,都在悄然愈合。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婴涅后期”的道基愈发稳固,距离“星极之境”的壁垒,也近了一步。
“前辈的酒,果然名不虚传。”花弄影取出一个玉盒,放在桌上,玉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朵通体雪白的雪莲,花瓣上泛着淡淡的金光,“这是百花谷的‘九转雪莲’,需九千年才能成熟,能生死人肉白骨,提纯‘婴涅境’修士的道基,即便是‘星极初期’大能,也会为之侧目,望前辈笑纳。”这朵雪莲是百花谷的镇谷之宝,她本打算用它冲击“星极之境”,如今却觉得,用它来换这碗酒,值了。
李长生依旧未动。花弄影也不在意,坐在桌旁,看着李长生,好奇地问道:“前辈在此开设酒馆,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吧?”她活了近万年,见过无数修士,却从未见过像李长生这般淡漠的人——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李长生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无聊。”
花弄影一怔,随即失笑。她活了近万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无聊”来解释开设酒馆的原因。但看着李长生淡漠的神色,她知道对方没有说谎——眼前这位前辈的境界,早已超越“星极之境”,玄荒界的一切,于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
“前辈,我听说,当年旧天道陨落,新天道诞生,都是前辈一手促成?”花弄影试探着问道——这是玄荒界流传最广的传说,只是无人能证实。
李长生未答,仿佛未听见。
花弄影也不尴尬,继续说道:“如今玄荒界虽太平,可边缘星域的‘混沌风暴’越来越频繁,新天道虽在尽力压制,却也有些力不从心。那风暴中蕴含的‘混沌之力’,连‘星极初期’修士都不敢轻易触碰,前辈若是出手,想必能轻易化解吧?”她并非刻意攀附,只是真心担忧那些生活在边缘星域的修士——那里有许多低阶修士,他们没有强大的实力,只能在风暴中苦苦挣扎。
李长生依旧未答。
花弄影叹了口气,起身道:“前辈既不愿多言,晚辈便不打扰了。日后若百花谷有需,前辈可随时派人传话——百花谷的‘万花丛’,愿为前辈提供任何所需的灵材,即便是‘星极境’修士突破所需的‘星极花’,也能寻到。”说完,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酒馆,眼中满是感激——三千年的执念终于化解,她终于有机会冲击“星极之境”了。
酒馆内恢复了寂静。李长生闭目静坐,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他自然知道混沌风暴的事——那是宇宙边缘的规则松动所致,对新天道而言是危机,对他而言,不过是风吹草动。
他不愿出手,并非冷漠,只是觉得:新天道需要成长,玄荒界的生灵也需要学会面对危机,而非一味依赖他。
第四碗酒:星极殿主的毕生之战
又过了千年。
长生酒馆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修士,有妖修,甚至有来自其他界域的异族。
他们有的是为了求酒突破,有的是为了化解体内隐患,有的则只是好奇酒馆的主人究竟是谁。
有人留下珍贵的灵材,有人留下强大的法宝,有人留下积攒多年的灵石,也有人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句承诺——李长生从不在意这些,无论客人留下什么,他都只是随意放在桌上,从未触碰。
这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是位身着金色战甲的修士,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战意。他叫战天,是玄荒界“战神殿”的殿主,境界已达“星极初期”,是玄荒界数一数二的强者。战神殿以“战”立宗,殿主战天更是一生大小战役三千余场,未尝一败——他曾斩杀过星极初期的妖兽“裂天兕”,也曾击退过入侵玄荒界的域外大能,玄荒界的修士都称他为“战神”。
战天踏入酒馆,目光直视柜台后的李长生,沉声道:“我听说,你是玄荒界最强的人?”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周身的“星极境”灵力开始涌动,金色的战气凝聚成一柄无形的战刀,悬浮在他头顶——这是战神殿的绝学“战天刀”,寻常“星极初期”修士,连接他一刀的资格都没有。
李长生未睁眼,也未回答。
战天冷笑一声,道:“我战天一生,只服强者。今日,我要与你一战!若我输了,战神殿归你;若你输了,便交出你架上的酒坛!”他话音刚落,周身的战气愈发浓郁,酒馆内的四张方桌,竟在战气的威压下开始微微颤抖——这是他全力一击的前兆,足以斩杀任何“星极初期”修士,甚至能与“星极中期”大能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