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后千岩军士兵越来越近的怒吼与脚步声。
空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他借着从玉京台边缘跃下时瞬间爆发的风元素之力,在空中勉强调整姿态,足尖在下方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屋顶上疾点,如同受惊的林雀,在璃月港密集的建筑群中仓皇穿梭。
帝君陨落时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那绝非自然的消亡,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竟成了这桩弑神血案的头号嫌犯!
“空!这边!快拐进那条小巷!”派蒙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飞在前面指引方向。她的哭腔里充满了恐惧与委屈,“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空咬紧牙关,将涌到嘴边的辩解与愤怒硬生生咽下。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一旦被抓住,在群情激愤和证据可能被精心伪造的情况下,他百口莫辩,结局可想而知!他必须逃出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查明真相,才能……继续寻找荧的下落。
想到妹妹可能也在提瓦特的某个角落,卷入类似的阴谋漩涡,他的心就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抓住他!别让刺客跑了!”
“封锁码头!关闭城门!”
“通知总务司,启动全城警戒!”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更多的千岩军从街巷中涌出,试图对他形成合围。尖锐的哨音刺破天空,整个璃月港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张开了森严的獠牙。
空凭借在蒙德历练出的敏捷身手和元素力运用,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射来的弩箭和拦路的枪锋。
他冲进一条堆满货箱的狭窄巷道,利用风涡剑卷起杂物暂时阻挡追兵,随即翻身跃过一道高墙,落入一个寂静的后院。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额发。
“怎么办……空,我们该怎么办?璃月港这么大,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派蒙飞到他面前,急得团团转,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回旅馆取行李已不可能,码头和城门必然被重兵把守。七星和千岩军显然认定他是凶手,常规途径无法洗刷冤屈。他需要一个转机,一个能暂时摆脱追捕、并且有可能接触到真相的地方或……人。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面孔:神情复杂的钟离先生、看似热情却暗藏机锋的公子、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夜兰……他们,谁会是朋友?谁又是敌人?
“必须先离开港口区域。”空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院墙外的动静,“去人烟稀少的地方,比如……城外的归离原,或者……靠近山脚的地方。”
他记得,在蒙德,当城市不再安全时,远离人烟的野外交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契机。或许,在那里,他能遇到……不属于七星管辖的存在。
玉京台上,混乱尚未完全平息。帝君的“遗体”——那具失去所有光泽、如同巨大山岩般的龙骸,已被闻讯赶来的总务司精英与部分值得信赖的方士家族联手施法暂时稳定,悬浮于祭坛上空,避免其坠落造成更大破坏。但那股弥漫的死寂与威压消散后的虚无感,依旧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凝光站在祭坛边缘,脸色苍白如纸,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她以惊人的意志力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与巨大的悲痛,声音通过特殊的传音法器,清晰而冷静地传达到每一位千岩军将领耳中:
“一、即刻起,璃月港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所有出入通道由千岩军重兵把守,严格盘查。
二、发布最高级别海捕文书,通缉异乡旅者空及其同行飞行物。提供有效线索者重赏,窝藏包庇者同罪。
三、安抚民众,宣布帝君乃遭奸人暗算,七星必将彻查真相,严惩凶手,以慰帝君在天之灵!稳定物价,严防有人趁乱造谣生事、囤积居奇。
四、彻查今日所有参与典礼人员,尤其是近期入港的外来人员背景,重点排查与至冬国相关者。”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展现了她作为天权星的铁腕与决断。尽管内心疑窦丛生——空的动机是什么?他如何能刺杀帝君?此事背后是否另有黑手?——但在真相大白之前,控制局势、稳定民心是第一位。将空列为头号嫌犯,是目前最能平息恐慌、凝聚力量的举措。
刻晴手持长剑,雷光缭绕,亲自带领一队精锐千岩军,在玉京台及周边进行地毯式搜查。她的脸上满是愤怒与坚毅。“帝君……无论凶手是谁,我刻晴发誓,必将其揪出,以正法典!”她更倾向于相信此事是至冬国的阴谋,空可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或是转移视线的替罪羊。但无论如何,抓住空,是打开突破口的关键。
北国银行顶层,隔音结界之内。公子达达利亚褪去了人前阳光爽朗的面具,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计谋得逞的笑意。他透过水晶窗,俯瞰着下方街道上匆忙调动的千岩军士兵,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啊。”他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那位老爷子,居然会用这种方式退场。真是……出乎意料的华丽。”
一名愚人众债务处理人如同阴影般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公子』大人,计划第一阶段已完成。目标已被成功引导,成为众矢之的。七星的反应符合预期。”
公子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兴奋好战的光芒:“很好。接下来,才是游戏真正开始的时候。那只惊慌失措的小老鼠,现在一定急于寻找出路和靠山。而我们……”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就该扮演那个‘雪中送炭’的‘朋友’了。
准备好‘百无禁忌箓’的仿制品,时机一到,就给他送去。顺便,把层岩巨渊外围的‘那些东西’放出来,给璃月的朋友们添点麻烦,也给我们的小英雄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嘛。”
他的计划清晰而冷酷:利用空吸引璃月官方和仙家的注意力,制造混乱,同时将空逼入绝境,再以“帮助者”的身份出现,引导他去触碰层岩巨渊深处那些连愚人众都忌惮的禁忌,从而达成博士大人更深层的目的——测试某些东西,或者,引出某些存在。
往生堂内,依旧是一片异样的宁静。胡桃早已被总务司派人接走协助安抚受惊民众,堂内只剩下钟离一人。他坐在书房中,面前摊开着一卷古籍,却并未阅读。
窗外传来的骚动与戒严的号角声,仿佛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金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与……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疲惫。
归终的虚影在他身旁凝实,脸上带着忧色:“摩拉克斯……此举,是否太过凶险?那孩子,能承受得住吗?”
钟离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璃月港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个正在亡命奔逃的金色身影。
“玉不琢,不成器。他身负星海之外的力量,心性质朴,但缺乏磨砺。此劫,是他必经之路。亦是……打破僵局,让暗处之敌浮出水面的唯一契机。”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至于璃月……伤痛在所难免。但唯有经历真正的风雨,人治的根基才能扎得更深。相信他们吧,归终。相信凝光的果决,刻晴的刚正,相信这港城万千民众心中……那份源自契约与传承的韧性。”
归终轻轻叹息,她知道,钟离的决定从未轻易做出。他看似将空推入绝境,实则是将最大的“变数”投入死局,以期盘活整个棋局。
而璃月的伤痛,亦是他为了更长远的未来,不得不承受的代价。这份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布局之下,深藏着的,是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与责任。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归终问道。
“静观其变。”钟离淡淡道,“仙家那边,自有反应。夜兰……也不会无所作为。待时机成熟,自会有人,将线索送到那孩子手中。”
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玉衡令。一切,尽在掌控,却又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奥藏山、琥牢山、庆云顶……几乎在帝君气息消散的同一时刻,数道强大的仙力冲天而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与滔天的杀意!
“帝君——!”留云借风真君的鹤唳声响彻云霄,充满了悲怆。
“何方宵小!安敢如此!”削月筑阳真君的怒吼引得山峦震动。
理水叠山真君沉默不语,但磅礴的岩元素力已让周遭云海沸腾。
仙家与帝君契约数千年,感情深厚远超凡人想象。帝君骤然“陨落”,对他们的冲击是毁灭性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道道仙光便欲离山,直奔璃月港,誓要揪出凶手,血债血偿!
然而,就在仙光即将降临璃月港上空时,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意念,同时传入几位仙人的识海。
意念来自往生堂方向,带着熟悉的岩神气息,虽微弱,却依旧蕴含着至高无上的权柄。
【“暂且……息怒。真相未明,勿伤及无辜。静待……时机。”】
仙光骤然停在半空。留云借风真君等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帝君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联想到帝君此前关于“人治”的嘱托,以及钟离先生那非同寻常的身份猜测,几位仙人强行压下立刻复仇的冲动,但怒火并未熄灭,而是转化为更加凌厉的审视。
他们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开始笼罩璃月港,重点锁定了那个正在逃亡的“异乡旅者”,以及……一切可能与至冬国相关的蛛丝马迹。若此事真与至冬有关,必将掀起仙众与凡人势力的滔天巨浪!
总务司密档室,夜兰面前的水晶球中,正快速回放着玉京台典礼最后时刻的能量波动记录。她的眉头紧锁,指尖在虚空中划动,勾勒出能量逸散的轨迹。
“不对……帝君‘陨落’时的能量崩溃模式……太‘干净’了。”她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瞬间‘瓦解’,而非遭受外部攻击。而且,那股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
她切换画面,调出了空在典礼现场的能量反应记录。“他的力量虽然特殊,但强度远不足以撼动帝君分毫。作为凶手,太牵强了。更像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夜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戒严中的璃月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标不仅仅是帝君,更是要搅乱整个璃月。空的逃亡路线、公子近日的异常活跃、层岩巨渊那边传来的隐秘报告……种种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的漩涡。
“看来,得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逃犯’了。”夜兰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身影逐渐淡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消失在了密室之中。她要去为这位陷入绝境的旅者,送去一份“意外”的“帮助”,顺便……看看能否钓出真正的大鱼。
空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终于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璃月港的核心区域,踏上了通往归离原的荒凉古道。回头望去,那座繁华的港口依旧灯火通明,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通缉令想必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派蒙飞在他身边,又累又怕,小声抽泣着:“空……我们变成通缉犯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空停下脚步,望着手中紧握的、荧留下的那枚因提瓦特胸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们必须查出真相。”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为了洗刷冤屈,也为了……不让荧可能存在的线索,断送在这里。”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在这冤海浮沉中,挣扎向前,去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与真相。而在他看不见的暗处,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