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良辰,天光破晓。璃月港沐浴在金红色的朝霞中,海面铺陈开万顷碎金。自黎明时分起,人流便如同百川归海,从吃虎岩、绯云坡、玉京台下的每一条街巷涌出,汇聚成一条条虔诚而喧闹的洪流,向着璃月港的最高处——玉京台缓缓行进。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清冽、鲜花的芬芳以及一种节庆特有的、躁动不安的喜悦。小贩们趁机兜售着帝君造型的面人、印有祥云纹的糕点,孩童骑在父亲的肩头,手中摇晃着小小的磐石结绿风车,发出哗啦啦的欢响。千岩军士兵盔甲锃亮,手持长枪,在人群边缘肃立,维持着秩序,他们的表情刚毅,眼神却比平日更加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涌动的人潮。
这是一场全璃月的盛会,一场对守护神数千年恩泽的集体致敬,也是人治时代开启后,第一次由七星独立主持的、向帝君展示璃月繁荣与秩序的庄严典礼。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位知情者的心头。
玉京台广场已被肃清,中央搭建起高大的祭坛,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陈列着三牲五谷、美酒香茗,以及各色光华璀璨的玉石珍宝。祭坛四周,按照古礼插着代表璃月各方的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凝光身着庄重的七星礼服,立于祭坛最前方,身侧是同样盛装的刻晴与其他几位七星。她面容平静,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又掠过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最后与站在祭坛侧后方、一身往生堂仪倌服饰的钟离有过一瞬短暂的眼神交汇。那眼神中,是询问,亦是托付。钟离微不可察地颔首,目光沉静如深潭。
空和派蒙在公子的“帮助”下,挤到了靠近祭坛的前排位置。派蒙兴奋地东张西望:“哇!好多人啊!比蒙德的风花节还要热闹!不知道帝君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特瓦林一样巨大?”
空的心中则有些忐忑。他握紧了拳,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郁的元素力,尤其是厚重无比的岩元素,正从四面八方,甚至从脚下的大地深处,向着祭坛缓缓汇聚。这种天地异象,远超蒙德风神现身时的规模。
公子站在他们身边,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仿佛真是来观礼的游客。但他抱臂的双手,指节却微微绷紧,眼神深处,有一丝猎手般的兴奋与期待在悄然燃烧。他的目光,不时瞟向祭坛上空那片愈发湛蓝、仿佛被无形之力涤荡过的天穹。
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夜兰化身一名普通商妇,看似随意地倚着栏杆,实则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笼罩着全场,捕捉着任何一丝不谐的能量波动或可疑人物的气息。她的指尖,一枚骰子在袖中无声转动。
更远处,望舒客栈顶楼,魈的身影融入晨光阴影,和璞鸢的枪尖遥指玉京台方向。奥藏山、琥牢山……一道道强大的仙家神识,也跨越山河,悄然投注于此。
万籁俱寂,只等吉时。
辰时正,钟鼓齐鸣,庄严肃穆的乐声响起,盖过了人群的喧哗。凝光上前一步,朗声诵读祭文,声音清越,传遍整个玉京台。她颂扬岩王帝君摩拉克斯缔造璃月、护佑万民的丰功伟绩,阐述遵循契约、自强不息的人治理念。
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璃月人的心坎上,引发阵阵虔诚的共鸣。阳光洒在祭坛的珍宝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天空中愈发凝聚的岩元素辉光交相辉映。
空屏息凝神,他能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厚重如大地的威压,正在祭坛上空的天际缓缓凝聚。云层开始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金光的漩涡。漩涡中心,光线扭曲,仿佛有什么亘古存在的伟大意志即将跨越时空,降临此地。
派蒙紧张地抓住了空的衣角:“来了来了!帝君要来了!”
公子嘴角的笑意加深,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钟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金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天空的异象,无喜无悲,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只有站在他身侧、常人无法看见的归终虚影,能感受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尖有微不可察的收紧。归终的目光则更加复杂,有怀念,有伤感,更有一种洞悉命运的忧虑。
凝光的祭文到了尾声:“……伏惟帝君,降下神谕,明示前路,佑我璃月,万世永昌!”
她躬身一拜,身后七星与台下万民,齐齐俯首。
天地间,那凝聚到极致的岩元素力轰然爆发!漩涡中心,金光大盛,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龙形虚影,在万千霞光中缓缓浮现!鳞甲峥嵘,头角威严,正是璃月人世代传颂的岩王帝君本相!神威如狱,笼罩四极!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祈祷声!
然而,就在这神圣降临的最高潮——
异变陡生!
那威严的龙形虚影,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金色的光芒瞬间变得黯淡、污浊,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剧毒侵蚀!一声痛苦、愤怒、夹杂着难以置信的龙吟,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巨大的龙躯如同被击碎的琉璃,寸寸崩裂!金色的光点如同血雨般漫天飘洒,又迅速湮灭于无形!那浩瀚的神威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
天空中的金光漩涡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玉京台上空,一片诡异的、没有任何元素波动的真空地带,以及……一具如同山峦般巨大的、失去所有生机、正从高空向着玉京台轰然坠落的龙形遗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欢呼声戛然而止,转化为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无法置信的惊呼、恐惧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喊所取代!
“帝君!”
“帝君陨落了?!”
“这不可能!!”
凝光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但她强忍着巨大的震惊与悲痛,厉声喝道:“千岩军!维持秩序!保护百姓!”
刻晴已拔出长剑,雷光闪耀,护在凝光身前,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寻找着可能的刺客踪迹。
“呵……果然如此。”公子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空和派蒙能听见。他眼中非但没有惊恐,反而充满了计划得逞的兴奋,身影悄然向后退去,融入混乱的人群。
空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他眼睁睁看着那象征着契约与守护的神明,在降临的瞬间陨落。那股力量的消散是如此彻底,如此……不自然!这绝不是正常的现象!
派蒙吓得躲到了空的身后,语无伦次:“帝君……帝君他……怎么会……”
混乱!彻底的混乱在玉京台爆发!人群惊慌失措,推搡踩踏,千岩军奋力维持,却难以遏制恐慌的蔓延。
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空的目光,猛地捕捉到一道身影——那位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也没有试图去维持秩序,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帝君遗骸坠落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眼神……空无法形容。那不是悲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早已洞悉这一切。在那平静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沉重。
紧接着,更让空心脏骤停的事情发生了——几名千岩军士兵,在一位神色冷峻的军官带领下,径直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了他的面前,长枪直指!
“奉七星之命!”军官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异乡的旅者空,你与帝君遇刺一事有重大嫌疑!立刻束手就擒,接受调查!”
无数道或惊恐、或怀疑、或愤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空的身上。
“什么?!刺客?我们?!”派蒙气得在空中直跳脚,“我们才刚到璃月没多久!怎么可能刺杀帝君!你们搞错了!”
空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从他(她)踏上璃月港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落入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帝君的陨落,和他的出现,被巧妙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下意识地看向钟离,希望这位博学的先生能说些什么。然而,钟离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复杂,有惋惜,有审视,却没有任何开口解释或阻拦的意思。他仿佛一个彻底的旁观者。
“拿下!”军官不容分说,下令道。
空握紧了武器,他知道,绝不能在这里被抓住!一旦落入敌手,真相可能永远被掩埋!
“派蒙,走!”
风元素骤然爆发,空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撞开拦路的士兵,向着玉京台边缘冲去!
“拦住他!”
追捕与逃亡,在这刚刚经历神陨之痛的玉京台上,骤然上演!而这场刺王杀驾的惊天巨案,也将这位来自星海的旅者,彻底卷入了提瓦特大陆最深邃的漩涡中心。
天际,那具巨大的龙骸,正携着无尽的谜团与悲伤,缓缓坠向大地。它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璃月,也笼罩了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