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往生堂最深处一间素雅的茶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空和派蒙刚刚结束了在龙脊雪山的紧急行动,带着一身风雪和疲惫返回,本以为能稍作喘息,商讨北上去至冬的细节。然而,钟离和温迪罕见的同步现身,以及他们脸上那份褪去平日闲适的肃穆,让空瞬间明白,有远比雪山异变、甚至比至冬女皇的邀约更为严峻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烬寂海?”
派蒙飘在空中,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重复着这个她从未听过的地名,“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就好可怕……比渊下宫还可怕吗?”
温迪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诗歌或玩笑来缓和气氛。他翠绿色的眼眸中少了往日的轻快,多了几分如同凝视暴风眼般的深沉。“渊下宫是遗忘的历史,而烬寂海……”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是世界的伤疤,是连风都不愿触及、连时间都几乎停滞的……‘无’之地。”
钟离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目光沉稳地看向空:“旅行者,你在纳塔见证了‘共生之契’的复苏,在雪山遭遇了寒天之钉的异动与深渊对古老力量的觊觎。这些,并非孤立的事件。”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岩元素的光屑自然凝聚,勾勒出提瓦特大陆的简易轮廓,其中几处——纳塔、龙脊雪山、层岩巨渊深处,以及遥远的至冬,都闪烁着微光,而这些光点之间,隐约有一条暗淡的、扭曲的线将它们串联起来,线的终点,指向大陆之外一片模糊的、没有任何标记的虚无区域。
“这条线,是地脉深层哀鸣的轨迹。”
钟离的声音如同磐石般坚定,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而哀鸣的源头,便是烬寂海。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并非简单的文明覆灭。
天理降下的惩罚与深渊的疯狂反扑,两股足以创世灭世的力量在那一刻对撞,其最激烈的交锋点,并未完全发生在提瓦特大陆内部,而是在大陆边缘的某个特殊空间节点——那里,便是烬寂海形成的根源。”
温迪接话道,语气带着吟游诗人讲述悲剧史诗时的苍凉:“据说,那里是元素的坟墓,是声音的荒漠。没有风,没有水,没有岩的稳固,也没有雷的激荡……一切我们熟悉的元素法则在那里都趋于崩坏或沉寂。它是那场大战后留下的、无法愈合的伤口,埋葬着连天空岛都不愿轻易提及的禁忌真相,其中……很可能就包括‘葬火之年’的完整面貌,以及……原初之神法涅斯与其‘影子’们最真实的过往。”
“葬火之年……原初之神……”
空喃喃道,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些词汇,他曾在各种古籍断章和神秘存在的低语中隐约捕捉到,却始终如同雾里看花。如今,它们似乎近在咫尺。
“近期,这片死寂之海出现了不正常的‘涟漪’。”
钟离继续道,指向那片虚无区域,“我与巴巴托斯皆有所感应。
有力量在试图撬动那里的‘封印’,或是挖掘其中的‘遗产’。
可能是深渊教团,它们在寻找更强大的、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力量;也可能是……天理本身,在‘清理’某些可能危及自身存在的痕迹。
无论哪一方先得手,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本就脆弱的地脉平衡彻底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派蒙吓得捂住了嘴:“那……那不是很危险吗?我们去了会不会……会不会回不来了?”
温迪难得地没有调侃派蒙的胆小,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危险。即便是我们,在那里能发挥的力量也会受到极大限制。寻常的方法根本无法抵达,甚至无法定位。那里是连星空都无法照耀之地。”
“但我们必须去。”
钟离的目光锐利起来,直视着空,“旅行者,你是特殊的变量。你的旅程串联起了诸多因果,你的力量体系也与提瓦特本土生灵有所不同。
或许,唯有你,能在那种法则崩坏之地,找到一线生机,窥见真相。这不仅是为了应对眼前的危机,更是为了……弄明白你降临于此世的真正意义,以及你与血亲最终将面对的命运。”
空沉默着。他能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重量。从寻找血亲开始,到卷入一个个国度的危机,再到如今,竟然要直面世界起源与创伤的核心。
他看了一眼身旁紧张不安的派蒙,又望向眼前两位代表着提瓦特尘世最高智慧与力量的神明。他们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这意味着,前方的路,确实九死一生。
但他没有退缩的理由。血亲在深渊中前行,提瓦特的未来悬于一线,无数的朋友和生灵的命运与之相连。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了。告诉我,该怎么去?”
看到空的决心,温迪和钟离的神色稍稍缓和。温迪开口道:“需要借助一些非常规的‘坐标’和‘动力’。寻常的元素力通道在那里会失效。我们需要的是……更本源、更古老的力量作为指引和护盾。”
钟离补充:“其一,是蕴含强大生命灵智的古老元素血脉之力,用以在无序中开辟暂时的‘秩序航路’。特瓦林与若陀龙王,是最佳选择。
其二,是足以稳定时空乱流的‘基石’,我的玉璋之力可勉力为之。
其三,是能在绝对‘无风’之境中依然能感知方向的‘导航’,这需要巴巴托斯调动千风之本质。”
“我们要去找特瓦林和若陀龙王?”派蒙惊呼。
“不是寻找本体,而是求得他们的力量信物或祝福。”
钟离解释道,“特瓦林那边,巴巴托斯自有办法。而若陀龙王……自上次层岩巨渊之事后,其善念化身居于轻策庄一带,需你我亲自前往,陈明利害,求得相助。”
计划已定,没有丝毫拖延的余地。四人即刻动身。
首先前往的是轻策庄。在庄外一处幽静的山谷溪流边,他们找到了那位看似寻常老农、实则气息渊渟岳峙的若陀龙王化身。听完钟离的叙述,老者良久沉默,望着潺潺流水,仿佛在看地脉万千年的流淌。
“烬寂海……那个地方啊。”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地壳摩擦般的厚重,“帝君,您可知,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我,亦不愿轻易涉足那片法则崩坏之地。
那是世界的痛处,触碰它,会引来难以预料的反噬。”他看向空,目光深邃,“年轻的旅行者,你身上承载的因果,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也罢,既然帝君认为有此必要,老夫便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掌心光芒汇聚,最终凝结成一枚温润如玉、内部仿佛有大地脉动流转的琥珀色鳞片——“此乃我昔日一缕本源龙气所化,蕴含一丝‘承载’与‘生长’的意志,或可帮你们在死寂中维系一方小小的‘生’之领域。”
取得若陀的鳞片后,温迪先行一步返回蒙德。空和钟离则通过地脉锚点迅速传送至蒙德城外的风起地。
巨大的橡树下,特瓦林庞大的身影已然在等候,温迪正站在它的头颅旁,轻声交谈着。
看到空和钟离,特瓦林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算是打过招呼。
温迪笑道:“特瓦林已经同意啦!它说,既然是拯救世界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它呢?”
说着,他伸出手,特瓦林低下头,从其额心那片最坚硬的龙鳞上,引出一缕纯净无比、萦绕着自由之意的青蓝色风之精华,这精华最终在温迪手中凝聚成一片轻若无物、却蕴含着撕裂一切束缚力量的湛蓝色羽毛。
“这是‘风之眷顾’,”
温迪将羽毛递给空,“带着它,即便在绝对无风之地,也能让你们记住‘流动’与‘自由’的感觉,不至于被永恒的‘静止’所吞噬。”
两件至关重要的信物到手,最后的准备工作在蒙德城秘密进行。
温迪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瓶看起来极其古老、瓶身刻满神秘符文的“星空之酒”,据说是用陨星精华酿制,能在一定程度上模拟星海航行的感知。
钟离则精心绘制了一张特殊的符箓,上面用岩元素力铭刻着复杂的阵法,作为临时通道稳定器的核心。
一切就绪,出发地点选在了远离人烟的誓言岬。此处地势开阔,直面无尽之海,空间相对薄弱。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四人站在悬崖边缘,面前是漆黑一片、浪涛汹涌的大海。温迪和钟离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温迪率先行动,他拨动琴弦,吟唱起古老而空灵的歌谣,那枚湛蓝色的风之羽毛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与此同时,钟离将若陀的龙鳞与那张符箓置于地面,双掌按上,浑厚的岩元素力注入其中,形成一个复杂而稳固的金色法阵,法阵的光芒与风羽之光交相辉映。
“以千风为引,以磐石为基,以龙脉为航标……”
温迪的歌声越发高昂,他手中的“星空之酒”瓶塞自动打开,酒液化作点点星辉,融入风与岩的光芒之中。
钟离沉声喝道:“开!”
刹那间,两人面前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仿佛一块布被无形的手强行撕开!裂缝内部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混沌、色彩紊乱、不断翻滚扭曲的虚无之光,从中传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混乱的能量波动。这就是通往烬寂海的临时通道,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就是现在!”温迪喊道。
空紧紧拉住派蒙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提瓦特熟悉的星空,然后毫不犹豫地,与温迪、钟离一同,纵身跃入了那片令人不安的混沌光芒之中。
剧烈的失重感和空间撕扯感瞬间传来,派蒙的尖叫声被扭曲的空间吞噬。
空只觉得眼前光怪陆离,仿佛穿过了一条由破碎时空构成的隧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骤然消失。
他们重重地落在了一片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空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头,挣扎着站起身。当他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呼吸几乎为之一滞。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明确的界限,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灰暗。脚下是焦黑破碎、如同玻璃渣般的晶体和灰烬,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凝滞得如同固体,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气味,温度也恒定在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冰凉。
抬头望去,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毫无生气的灰蒙蒙的“穹顶”。最令人不适的是,空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流转的元素力,在这里变得异常迟滞和晦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这里,就是烬寂海。
绝对的死寂,法则的坟场。
派蒙害怕地紧紧抓住空的披风,声音带着哭腔:“这……这里就是……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东西吗?我们……还能回去吗?”
温迪和钟离站在空的身旁,他们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即便是他们,身处此地,也感受到了巨大的不适和压制。
“看来,我们到了。”
钟离低沉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小心,旅行者。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脚下,是世界的伤疤。他们的前方,是埋葬着提瓦特最大秘密的禁忌之地。而他们的到来,或许早已惊动了这片死寂中,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