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震颤并非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一种穿透骨血、直抵灵魂深处的恐惧共鸣!
这恐惧不属于她,却通过胸前古玉的连接,清晰地传递过来。
苏菱安猛然回头,地宫入口处的光线将叶寒舟的身影拉得细长,他原本稳健的脚步此刻却虚浮不定,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垂在身侧的指尖,那曾象征着万蛊之王的霸道金纹,此刻竟诡异地泛出丝丝缕缕的淡蓝光线,如活物般在皮下疯狂蠕动,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蛛网。
“我……我听见……”叶寒舟双唇微颤,眼神涣散,仿佛在倾听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她在叫我。”话音微弱,却如惊雷在苏菱安耳边炸响。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一缕精纯的灵泉雾气自她掌心渡入,如游蛇般探进叶寒舟的经脉。
刹那间,她触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那是一股极尽阴柔的蛊力,如丝如缕,无孔不入,正像春日里最温柔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蛊王血脉深处那沉睡的“归心”本能,试图将其唤醒,并据为己有!
“是‘梦丝’!”藤娘焦急的残魂之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南疆有一种禁蛊,名‘梦丝’,不伤人身,却可穿魂入梦,以执念为引,控人神智如提线傀儡!施蛊者,必是南疆圣女离姬!此女为修通灵之术,不惜以百蛊穿心,换来一双能洞察特殊魂体的眼睛,她专猎一种被称作‘万心归一’的绝世之体——你夫君,正是她苦等千年,唯一能承载她无上蛊术的‘蛊主’!”藤娘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地宫的寂静,从远处的谷口传来。
紧接着,小桃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张小脸毫无血色,上气不接下气地尖叫:“小姐!不好了!铁娃……铁娃他疯了,拿着刀要刺杀公子!”苏菱安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铁娃,正是昨日被他们从山匪手中救下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此刻,他正从石阶上方冲下,双目一片死白,毫无焦距,口中痴痴念着:“圣女召我……圣女召我……”他手中紧握着一把从伙房抢来的短刃,刀锋在昏暗中闪着寒光,不偏不倚,直直刺向叶寒舟的心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快得令人窒息!
千钧一发之际,神智模糊的叶寒舟竟凭着战斗本能猛然抬手。
他体内的万蛊归心诀感应到致命威胁,竟自行发动!
数道璀璨的银丝从他腕间爆射而出,瞬间缠住铁娃的手腕,夺下了短刃。
可就在他自身力量发动的瞬间,他体内的蓝色丝线却被这股力量悍然激起,疯狂反噬!
“噗!”叶寒舟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重击,向后踉跄倒地,额上冷汗涔涔,指尖的蓝光愈发妖异。
苏菱安一步踏出,将他死死护在身后,寒菱剑锵然出鞘,剑锋如霜,直指少年,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来的?”被夺去兵刃的铁娃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个娇媚而怨毒的女子声音:“窃心之贼……坏我大计,双契必破!”话音刚落,铁娃猛地一咬舌根,鲜血喷涌。
他僵直的身体轰然倒地,下一刻,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他的七窍之中,竟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蓝色丝线,如受惊的虫群,瞬间没入地宫石缝,消失无踪。
墨鸦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暗影处,他那只紫金斑驳的机关臂上,晶石正以惊人的速度闪烁运转,模拟着刚才那蓝色丝线消失前一刹那的频率波动。
“这‘梦丝’,并非单向操控。”墨鸦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分析后的冰冷结论,“它借生灵的‘执念’为引,恐惧、憎恨、爱慕……任何一种极致的情感,都是它最好的媒介。被控者越是挣扎,它就缠得越紧。你若想救叶寒舟,就必须进入它的蛊域,但那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你越是恐惧什么,就越会看见什么,必先陷入自己的心障。”苏菱安缓缓闭上双眼。
识海之内,那翻涌的灵泉紫池竟是心随意动,瞬间凝成三道凝实的紫色光带,如神链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脉,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再度睁眼时,眸中一片清冽,再无半分动摇。
“心障?”她冷笑一声,扶起虚弱的叶寒舟,将他交给赶来的墨鸦,“那就让我看看,她的梦,究竟能不能困住我!”话毕,她转身,没有丝毫迟疑,独身一人走向那被藤娘指出的南谷祭坛方向。
她踏入一片终年不散的雾林。
一步踏入,风云变色。
周围的树木、石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记忆中最深、最痛的梦魇——冰冷的刑场,父母被死死按跪在断头台上,周围是麻木而残忍的看客。
高台之上,刽子手高高举起了闪着寒光的鬼头刀。
“菱安快走!不要管我们!”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
“护住玉符!为苏家报仇!”父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
那鬼头刀落下的轨迹,在她眼中变得无比缓慢,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撕碎。
她指尖冰冷,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一种源自灵魂的无力感与愤怒几乎要让她冲上前去。
但就在刀锋即将触及脖颈的瞬间,苏菱安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如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瞬间唤醒了她的清明!
“我苏菱安要护的人,岂容你这等鬼祟染指分毫!”她一声清叱,灵泉之力轰然外放,磅礴的紫雾如一张吞天巨网,所过之处,那血色的刑场、嘶吼的囚犯、冰冷的鬼头刀,皆如泡影般层层剥离、寸寸碎裂!
幻象破灭,而祭坛的最深处,一道裂开心魂的女子轻笑声悠悠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一种得偿所愿的愉悦。
“咯咯咯……终于,还是来了。”话音未落,紫雾彻底散尽,显露出的,不再是那片诡异的雾林,而是一条通往祭坛最核心地带的、由无尽黑暗与死寂铺就的唯一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