辎重营的日子,对赵钰来说,新鲜感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头一天,他还能兴致勃勃地骑着马在堆积如山的粮草包间窜来窜去,命令他的三百“亲军”表演队列、练习射箭,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守护着重要的“宝贝”。
第二天,他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跑来跑去就那么大地方,那些粮草袋子也不能吃不能玩,看着都腻了。
他的兵们练习的内容也总是重复,没什么新花样。
他开始怀念京城里那些会翻跟头的猴子,还有薛宝钗送的那个会叮咚响的音乐盒。
到了第三天,赵钰的耐心彻底耗尽了。他坐在营帐门口,托着腮,看着远处雁门关方向升起的淡淡狼烟,听着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抓。
“福安!前面是不是在打架?”赵钰指着关墙方向问。
福安心里一紧,连忙赔笑:“王爷,那是将士们在操练,在防着匈奴坏蛋呢,不是打架。”
“骗人!”赵钰不高兴地撅起嘴,
“我都听见声音了!周将军他们肯定去打坏蛋了,不带我玩!”他记得周勃说过要带兵去偷袭什么狼窝。
福安苦口婆心地劝:“王爷,前线危险,刀剑无眼的。李将军让咱们在这儿看守粮草,是重要的任务,也是为王爷的安全着想啊。”
“什么重要任务!就是看着这些破袋子!”
赵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满脸委屈和不忿,
“他们都去打坏蛋,立功劳,吃好吃的,就让我在这儿看仓库!不公平!我也要去打坏蛋!”
妈的,这傻子总算反应过来了?
穿越者人格有点意外。
不过就凭这三百号仪仗队,去前线送菜吗?
无论福安和辎重官如何解释、安抚,赵钰就是不听。
他觉得被歧视了,被排挤了,像个被大人丢在家里不让出去玩的小孩,怨气越来越大。
下午,周勃派来的一个信使到了辎重营,向赵钰例行公事地汇报了一下大军已准备就绪,将于明晚子时出发的消息,并再次叮嘱王爷务必留守后方,注意安全。
这封信彻底点燃了赵钰的怒火。
“明晚就走?真的不带我!”赵钰气得在营帐里直转圈,“不行!我也要去!凭什么不让我去!”
福安和几个贴身侍卫吓得跪了一地:“王爷息怒!王爷三思啊!军令如山,不可违抗啊!”
“我不管什么军令!”赵钰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我是王爷!我说了算!他们不带我,我自己去!”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简单的脑子里形成了。
你们不是去野狼峪打坏蛋吗?我也去!我自己认识路!
他此时依稀记得沙盘上野狼峪的大概方向。
“传令!”赵钰猛地站定,对着帐外大喊,
“把我的人都叫起来!备马!我们出发!”
福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啊!咱们就三百人,人生地不熟,这……这简直是去送死啊!”
那三百仪卫听到命令,也全都懵了。
他们虽然是王府精锐,但主要是仪仗和护卫,何曾经历过真正的野战?
更何况是脱离主力,孤军深入敌后?一时间,营地内一片慌乱。
“怕什么!”赵钰瞪着眼睛,
“我有力气!你们不是我的兵吗?跟着我,去打坏蛋,抢功劳!谁敢不去,我就……我就把他扔出去喂狼!”他挥舞着拳头,威胁道。
这些仪卫深知这位王爷的力气有多恐怖,见他发怒,一个个噤若寒蝉。
再加上他们平日养尊处优,也确实有些向往军功,在赵钰的蛮横命令和某种盲从心理下,竟然真的开始慌乱地收拾装备,准备马匹。
辎重官闻讯赶来,吓得面无人色,跪地苦苦哀求:“王爷!王爷您不能走啊!李将军和周将军有令……”
“滚开!”赵钰正在气头上,一把推开他,“再拦着我,连你一起打!”
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对着已经勉强集结起来的三百仪卫,大手一挥:“出发!我知道路,跟我走!”
说罢,他一马当先,朝着记忆中野狼峪的大致方向,冲出了辎重营的辕门。
“王爷!王爷!”福安哭喊着追了几步,哪里追得上?他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知道天塌了。
三百王府仪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上了那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王爷。
烟尘滚滚,这支小小的、堪称乌合之众的队伍,就这样消失在了北地苍茫的暮色中,直奔危机四伏的敌占区。
辎重官连滚爬爬地跑去中军大帐报信。
当李敢和周勃听到这个消息时,两人都惊呆了!
“什么?!他……他带着三百人就敢往野狼峪方向去?!”
李敢又惊又怒,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这是去送死!还会打草惊蛇,坏了我的大事!”
周勃也是心急如焚,又气又悔!气的是赵钰如此任性妄为,悔的是自己没能看住他。
他急忙道:“李将军,事不宜迟!我必须立刻带兵去追!希望能在他闯下大祸之前把他拦回来!”
李敢脸色铁青,权衡利弊。原本的奇袭计划肯定暴露了,现在去追,很可能迎面撞上有了防备的匈奴人。
但若不去追,雍王死在匈奴人手里,他这个主将也难逃干系!
“快去!”李敢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点齐三千轻骑,立刻出发!务必……务必把那个活祖宗给我安全带回来!至于奇袭……取消!”
他心中充满了对赵钰的怒火和厌恶,这个痴儿,简直是他军旅生涯中最大的灾难!
周勃领命,匆匆而去。
而此刻的赵钰,正骑在马上,迎着凛冽的寒风,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还是出来好玩!”他得意地想,“等我们打到野狼峪,把坏蛋都打跑,看李将军他们还敢不敢小瞧我!”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时冲动的“自己去玩”,
不仅彻底打乱了周勃的奇袭计划,更将他自己和那三百名忠心的仪卫,带入了一场九死一生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