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气氛,在赵钰对美酒的“差评”中,跌至冰点。
汪嗣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花了极大代价搜罗来的各路名酒被贬得一文不值,这简直是在扇他这位盐商总商的脸。
但他终究是老奸巨猾之辈,强行压下怒火,脸上又重新挤出那副圆滑的笑容。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更软的!
他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不吃腥的猫!
尤其是赵钰这种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傻”王爷,或许只是不懂酒,但肯定懂“那个”。
他拍了拍手。
丝竹声再次响起,这次却不再是方才那种曼妙的舞乐,而变得更加旖旎暧昧,带着撩人心弦的韵律。
方才退下的舞姬中,那位领舞的绝色女子再次盈盈走出。
她已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是宽大的水袖舞裙,而是一身轻薄的胭脂色纱衣,曲线若隐若现,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同样姿色出众的少女,一个捧着白玉琵琶,一个端着水晶果盘。
三女迈着莲步,径直朝着主位走来,香风随之扑面而来。
厅内众人都心知肚明,重头戏来了。
盐商们露出了然的笑容,官员们则眼神闪烁,或羡慕,或鄙夷,或期待好戏。
林如海眉头微蹙,心中警惕到了极点。汪嗣宗这是要直接使用美人计了,而且看来是下了血本。
他暗自握拳,准备随时出面斡旋,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那绝色女子走到赵钰案前,无视了刚才被嫌弃的尴尬,臻首微垂,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令人骨头发酥的媚意:
“方才奴婢舞姿粗陋,惊扰殿下用膳,罪该万死。特斟酒一杯,向殿下赔罪,望殿下宽宥~”
说着,她纤腰轻折,几乎要依偎到赵钰身上,雪白皓腕抬起,将手中那杯特意斟满的、香气更为特殊的“美酒”递到赵钰唇边。
眼波欲流,呵气如兰。
这等阵仗,怕是柳下惠再世,恐怕也难以把持。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赵钰身上。
汪嗣宗嘴角已经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
赵钰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看那杯递到嘴边的酒,也没有看女子媚意横生的脸。
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女子发髻上一支颤巍巍的、镶嵌着巨大珍珠和宝石的金步摇吸引了。
那步摇做工极其精巧,凤凰衔珠的造型,珍珠圆润硕大,宝石璀璨夺目,随着女子的动作轻轻晃动,光彩流溢。
“哎?”赵钰眼睛一亮,直接伸手过去,“你这个摇来摇去的东西,挺好看!”
他竟然……直接一把将那支价值连城的金步摇从女子发髻上拔了下来!
动作突兀,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那女子“哎哟”一声,吃痛地捂住头发,脸上的媚笑彻底僵住,转而变成惊愕和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伺候过那么多达官贵人,哪个不是温柔体贴,何曾受过这般粗鲁对待?
赵钰却浑然不觉,拿着那支步摇在手里把玩,对着灯光看宝石的反光,很是喜欢。
“亮晶晶的,好玩。”
他评价道,然后很自然地把步摇揣进了自己怀里,
“归我了。”
全场再次石化。
汪嗣宗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
这……这他妈是什么路数?!
不看人,看首饰?还直接上手抢?!
那绝色女子愣在原地,递酒的手还僵在半空,进退维谷,羞愤欲死。
赵钰揣好步摇,这才注意到她还端着酒杯,以及后面两个少女捧着的琵琶和果盘。
他看了看那酒杯,想起刚才“没味儿”的酒,嫌弃地摇摇头:
“不喝,难喝。”
然后目光落在白玉琵琶上。
“这个白的盘子挺光滑。”他摸了摸琵琶的面板。
最后看向水晶果盘里切好的、用冰块镇着的各色新鲜果脯。
这个他感兴趣。
“哦,果子不错。”
他直接伸手从冰水里捞起几块蜜瓜脯扔进嘴里,冰凉甜脆,满意地点头,
“嗯,这个好吃!都放下吧!”
他指挥那三个女子,仿佛她们只是送东西的丫鬟。
那捧果盘的少女下意识地就把果盘放在了桌上。
赵钰又指着那白玉琵琶:
“这个‘白盘子’也放下,看着挺干净,可以装骨头。”他正好嫌吐骨头麻烦。
捧琵琶的少女:“……”
最后,他看向那杯还端着的“赔罪酒”,皱了皱眉:
“说了不喝,拿走拿走,挡着我吃东西了。”
那绝色女子彻底傻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若是正常男人,见此情景只怕早已心软安抚。
可赵钰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哭什么?哦,是不是也饿了?那一起吃啊?”
汪嗣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耗费重金培养、寄予厚望的头牌美人,在这个傻子王爷眼里,竟然还不如一盘果脯和一件首饰?!
甚至还不如一个……装骨头的“盘子”?
计划彻底破产!
而且血亏!
赔了一支价值千金的步摇!
林如海在一旁看着,差点憋出内伤。他不得不再次出面打圆场,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松:
“殿下率真,不喜饮酒便罢了。
汪总商,美人情深,然殿下既无此意,便让她们退下吧,莫要再扰了殿下雅兴。”
汪嗣宗脸色灰败,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无力地挥挥手。
那三个女子如蒙大赦,尤其是那头牌,几乎是掩面泣退,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和羞辱。
经此一连串打击,汪嗣宗和盐商们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爷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混世魔王。
所有精心设计的套路,在他面前都成了笑话。
宴会后续,彻底变成了赵钰的个人吃播现场。
盐商们麻木地看着他风卷残云,再也提不起丝毫奉承的热情。
而赵钰,吃饱喝足,还白得了一支漂亮步摇和一个“装骨头的白盘子”,心情十分舒畅。
等到宴席终了,汪嗣宗强打精神,命人抬上几个大箱子。
“林大人,王爷殿下远道而来,些许扬州土仪,不成敬意,还望笑纳。”他这是按照惯例送上“程仪”。
箱子里打开,珠光宝气,耀眼生辉。有整匹的苏绣云锦,有精美的金玉古玩,有雪白的银锭,甚至还有一匣子龙眼大的珍珠。
若是寻常官员,见到这份“厚礼”,只怕早已心跳加速。
林如海面色一沉,正要严词拒绝。
却听赵钰又开口了。
他看着那些亮闪闪的东西,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评价道:
“嗯,这些看起来比刚才的酒有意思。”
然后他对福安挥挥手:
“都搬回去,看着玩。”
照单全收!
干脆利落!
汪嗣宗等人一愣,随即心中又是一喜!
收了就好!收了就有门儿!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笑容完全展开。
赵钰又补充了一句,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好了,吃也吃了,拿也拿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哈欠。
“困了,回去睡觉。”
“林大人,走了走了。”
他完全没提任何关于盐务、关于照顾、关于行方便的话。
仿佛他刚才收下的,不是价值连城的贿赂,而真的只是一堆“看着玩”的土特产。
说完,他竟真的毫不留恋,转身就往外走。
留下汪嗣宗和一众盐商官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那几箱被抬走的珍宝。
又看看那毫不回头的背影。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瘦西湖上的凉意。
汪嗣宗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东西,对方收了。
事,对方恐怕……一件也不会办!
这他妈……
到底是哪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