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差事,表面上是山匪拦截,意思抢粮草。
实则,就是大皇子和傅临舟,从永昌侯的军中调集的人马。
目的就是让他差事失利,除掉他。
“这次回来,我将那个副将带了回来。也让他签了认罪书。”
他还派人救出了这个副将的家口,只要他咬死是傅临舟和大皇子指使的,他的家口由定北侯府养。
以他一命,换全家平安。
这笔账,谁都会算。
就算这个副将不认,他也会把这件事,硬栽到傅临舟头上,然后,再慢慢扣到大皇子头上。
他都提前做了安排。
沈令仪思索:“墨琨如今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有了此桩事,王爷的心愿就达成了。”
今朝抬头:“大姐姐,珩王派兵去郴州,是不是你去求他的?”
沈令仪觉得这件事情,她不能揽功。
但实话告诉了今朝。
今朝对姐姐只身一人,前往慈恩寺,在陆藏锋的眼皮底下,给墨卿尘报信的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啧啧了半晌,只觉得换他是想不到这样绝妙的主意的,成功救了墨卿尘,还全身而退。
不由得更尊敬姐姐,“姐姐,珩王中了毒,我想去看看他,顺道感谢他。”
不论是为了他出兵付出郴州救自己,还是几次帮姐姐。
他都该去谢谢珩王。
谢他是次要。
主要是他想清楚了,他要站队珩王。
他自小便崇拜珩王。
文韬武略样样出色。
这样的主子,他跟着不亏心。
他这样说,沈令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姐弟二人眼光都一样独到。
心照不宣罢了。
“应该的。”她直接点明了,“朝朝,自古权势争夺,没有不见血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爹就是死在仁义忠厚上。姐姐希望你,踩着尸身白骨爬上去,护住沈家。”
爹的死,看似是永昌侯做的。
但若没有皇帝授意,他岂敢迫害主将,迫害功臣?
只有选对了主子,跟对了人,才能得到保障。
姐弟二人说妥了。
也到了定北侯府。
马车在定北侯府门前稳稳停住。
沈今朝率先跳下车,转身小心翼翼地扶下沈令仪。
他处处周到。
希望能弥补姐姐在定北侯府受过的委屈。
侯大门是敞开的,门房仆役们个个面带激动,规规矩矩地分立两侧。
热情地喊:“恭迎大姑娘归家。”
连称呼都未变。
不等沈令仪反应过来,门内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率先出来的是祖母沈老太君,由二婶阮氏和堂妹沈若晴扶着。
“我的仪儿!我的心肝肉!”
沈老夫人未语泪先流,松开阮氏的手,颤巍巍地紧走几步,一把将刚要行礼的沈令仪紧紧搂在怀里,枯瘦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是祖母瞎了眼,当初不该应下那门亲事,让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沈令仪鼻尖一酸,强忍的泪水终于滚落,埋在祖母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可以撒娇依赖的小女孩。
“祖母,孙女好好的回来了。日后,就在府里守着您,孝敬您。”
阮氏在一旁也拿着帕子拭泪,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好了,母亲,仪儿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快别站在风口里说话了。仪儿折腾这一通,定然累了,快进府歇歇,暖暖。”
穿着鹅黄绫袄的沈若晴,眼睛红红地看着沈令仪,“大姐姐,今日起,就是你的新生,妹妹替你高兴。”
沈令仪看向她们,心中暖流涌动。
这才是她的家,她的根。
沈今朝看着这一幕,眼眶也有些发热,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祖母,二婶,幸不辱命,我把大姐姐接回来了!你们快陪大姐姐进去安顿,我还需即刻入宫复命,向皇上禀明郴州的差事。”
众人这才想起,今朝也是今日回来的,虽叫人提前送了信,但他们再一见到他,还是吃了一惊。
今朝长高了。
性子也更稳了。
老夫人心里高兴,这才松开沈令仪,拉着她的手不住点头:“好,好,正事要紧。家里都安顿好了,你且去吧。”
沈今朝又看向沈令仪,眼神坚定,低声道:“大姐姐,我去了。”
沈令仪颔首,目送弟弟翻身上马,带着亲兵朝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阮氏亲自扶着老夫人,沈若晴则乖巧地挽住沈令仪的另一只手臂,一行人簇拥着她往府内走去。
穿过熟悉的抄手游廊,径直走向她未嫁时所居的宁安院。
一入院门,沈令仪便怔住了。
院中打扫得一尘不染,她出嫁前最爱的几株红梅正凌寒绽放,幽香浮动。
廊下挂着她喜欢的竹风铃,微风过处,叮咚作响。
推开正房的门,屋内陈设竟与她出嫁前一般无二。
她惯用的床幔纱帘,是她最爱的浅粉色。
窗边软榻上铺着她喜欢的雪狐皮垫子,临窗大画案上摆放着那套她用了多年的雨过天青瓷茶具。
连多宝阁上那些小摆件的位置,都未曾变动分毫。
“知道你今日要回来,你二婶昨日就带着人亲自来收拾布置的,说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语气慈爱。
阮氏笑道:“你的嫁妆箱子送回来,我都让人直接抬进库房了,单子在这里,一件不少。”
她将一叠清单塞到沈令仪手中,“往后啊,你就安安稳稳地住着,这里才是你的家。”
正说着,几个婆子丫鬟端着各色物什进来。
有刚熏好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锦被。
有小厨房刚做好的,沈令仪自幼爱吃的几样精致点心和一盅炖得恰到好处的血燕。
更有几个丫鬟捧着满满一篮金黄饱满的蜜橘进来。
老夫人指着那篮橘子说:“这是你父亲旧部从南边快马加鞭送来的,统共也没多少,大家都分了些,剩下的都给你拿来了。你以前就最爱吃这个,在傅家那起子地方,怕是难得尝到这样时令新鲜的。快,给大姑娘剥一个尝尝。”
沈若晴抢着亲手剥给大姐姐吃。
沈令仪接过沈若晴亲手剥好的橘子,放一瓣在口中,清甜冰凉的汁水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这种被家人毫无保留地宠爱,珍视的感觉,将她最后一丝在傅家沾染的阴霾,也驱散了。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老夫人看着她脖颈上那道刺目的淤青,心疼得不行。
却怕惹她伤心,强忍着没问,只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
“你回来了,咱们家才算又团圆了。只是这日子怕是难得清静。前儿收到信,你三婶带着你四妹妹和你三弟,不日就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