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扶住她,“二婶,你先和祖母回府。我去找。我一定把四弟安全带回来。”
沈令仪和嘉宁咬了几句耳朵。
嘉宁便撒着娇和皇后道,“母后,儿臣憋闷得很,想和仪儿去后花园透透气。”
皇后嗔怪地瞥她一眼,满眼都是慈爱和喜爱,“就你事多!快去吧。”
嘉宁拉住沈令仪的手,身穿红色褙子的宫女和丫鬟们齐齐跟上,一行人往后花园的方向走。
沈令仪感觉身后有道目光凉凉的,像蛇一样,湿黏黏地盯着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是淑妃。
她无声地打了个哆嗦。
嘉宁边走边四下环视,“果然有人跟踪我们,本宫一会叫人装扮成你的样子,坐在那边的亭子里。只是,要委屈你,从冷宫的狗洞钻出去。”
沈令仪自小便经常来皇宫,找嘉宁玩。
他们二人小时候调皮。
宫里各处走走遍了,哪处有个老鼠洞,他们都知道。
狗洞在哪,自然也瞒不过沈令仪。
“嘉宁姐姐,我不委屈,我是心疼你要在亭子里受冻一会。等下你便找借口,带着‘我’离开。”
她的表情里写满了焦躁和着急,以及对嘉宁的感激。
“跟本宫还这样客气,再这样,本宫不理你了!”
嘉宁拉着她的手,故意大声道,“本宫渴了,你们去给本宫拿些热茶来,本宫和令仪在前面的玉案亭里等。”
沈令仪借着亭子立柱的遮挡,快速和嘉宁身边的一个宫女,换了衣衫,宫里为了新年喜庆,给每个宫女配了红色褙子。
沈令仪把红色的褙子穿在身上。
跟着那一队去拿茶的宫女一起离开。
青鸢也跟着。
到了眼线看不到的地方,沈令仪一路避开人,带着青鸢从冷宫西北处的狗洞,钻了出去。
她说:“青鸢,你回定北侯府去,找冯弓,叫他快些派人去城外,帮着找四公子。”
话音未落,人就上马,跑远了。
沈令仪骑马骑得并不好。
她太久没骑马,再加上下雪,路上有些滑,一路上跑得“东倒西歪”,她死命拽着缰绳,才没从马背上掉落。
出城要经过玄武大街。
沈令仪不敢跑太快,因为本朝不允许当街纵马。
她心里着急,一心想着快些出城。
但她忘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
大乾朝的惯例,初一这日,会在玄武大街舞龙舞狮,庆祝新年,也为来年祈祷个好兆头。
百姓们时不时跟着激昂如雨点的锣鼓声,鼓掌欢呼。
这里围得水榭不通。
那金龙足有十数丈长,由十数个精壮汉子高高擎起。
龙身以金鳞红缎覆盖,在雪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为首的舞龙者手持龙珠,矫健地翻转腾挪,引动着身后的长龙做出盘旋、穿花、探海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龙身随之起伏摇摆,时而高昂起威猛的龙头,张开巨口,似要吞吐日月,时而低伏穿梭,蜿蜒逶迤。
引得两旁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与喝彩,忙不迭地向后避让,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前挤。
沈令仪想退出去,绕路走,结果,后面也被赶来看武狮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正在她被挤得进退两难时,一抬头,看到了正对大街的醉仙居的包厢窗户半开。
有一个身穿银灰色斗篷的男子,倚在窗口,正在俯视下方。
那张脸冷厉而又俊逸。
是陆藏锋。
沈令仪灵机一动。
弃了马。
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艰难地朝着醉仙居的大门移动。
她力气太小,人太多,就连那件红色的褙子也挤得皱皱巴巴。
但她顾不上。
好不容易挤到醉仙楼的正门,正要往里走,里面的小二却不如平时热络。
“姑娘,今儿包厢爆满,您到别处去吧。”
沈令仪早就没了耐心,冷声道:“我家夫君定了包厢,我来找他的。”
店小二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人生得过分好看,但她穿一身丫鬟不丫鬟,主子不主子的衣衫,那红色褙子皱皱巴巴,她夫君能定得起醉仙居的包厢?
他还没反应过来,沈令仪扭身就上了二楼。
沈令仪数了数门,确定陆藏锋的包厢后,便往里闯。
谁想到,角落里卫德泽突然冲出来,拦住了她。
“永安伯夫人,请留步。”
卫德泽表情一言难尽。
不是,这位永安伯夫人,怎么每次见她,都惊掉人眼珠子。
什么审美?
穿得不伦不类,还穿着一件满身褶皱的红色褙子。
再瞧瞧她的鞋子,整个鞋面都是黑的,鞋底还沾着雪水。
死不死啊??
大人有洁癖,而且最讨厌红色颜色,她还是不知道吗?
若是叫大人见到这番打扮的她,那他还活不活了?
上回她是没死,他可是硬生生领了三十军棍。
只是想想,他的后背就生生地疼。
沈令仪冲他笑,“卫大人,请通传,我有急事见陆大人。”
卫德泽像没听见似的。
一动不动。
沈令仪:“......”
她哪有功夫在这和他磨叽??
她直接往里闯。
被卫德泽用剑柄挡住。
沈令仪有些生气了,她往后退了三步,转身,作势要走。
卫德泽松了口气。
小样儿,还挡不住你了。
结果下一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沈令仪,贴着他的右臂,溜进了包厢。
卫德泽半惊半怒地跟进去。
要是换做别人,卫德泽是绝不会这样被动的,他早把人打出去了。
可这一位,他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少招。
好像是有点克他。
沈令仪大大方方地“闯”进去,在白狐裘地毯上,光明正大地留下一串乌黑的泥点。
“陆大人。”
沈令仪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后,才道,“打扰了,我想求您帮个忙。”
陆藏锋回过头来,哼了一声,眸色黑沉地看着她留下的泥点。
冲着卫德泽眯了眯眸子。
卫德泽吓得打了个哆嗦。
慌忙从怀里抽出帕子,跪地擦拭。
堂堂的锦衣卫副使,像个婢女一样,蹲在地上,尽心尽力地,擦那些泥点子。
沈令仪可顾不上抱歉,她急急地开口,“大人,我家四弟被人骗走,他才八岁,若是不快些找到他,他会死。救命!”
她知道,除了锦衣卫有遍由盛京内外的眼线,绝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在这偌大的盛京,找到一个被人刻意藏起来,想要谋害的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