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被将了一军,她的心中沉甸甸的。
又是沈令仪阻拦她救女的计划。
她心中发沉,倒不是因为觉得沈令仪难对付。
而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沈令仪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
可这事,都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沈令仪也不过才十六岁。
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淑妃的眸光像条毒蛇一样,在太极殿中环视了一圈,最终她的目光定在了沈老太君和阮氏身上。
沈老太君虽然地位超然,但是她近几年身子不好,逐渐退出了京中门阀圈子的交际。
一年也就在宫宴上能见她个一面两面。
定北侯府的当家人,现在是阮氏!
淑妃眯着眸子打量她。
阮氏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仍容貌出挑,性情温柔。
即便生了两个孩子,身材依旧姣好。
她瞧着,这几年,阮氏愈发沉静端庄。
加之,她出身清流言官阮家,家中虽并非手握实权的大官,但她爹在督察院,她哥在通政司,同窗、同年遍布朝野各部衙。
可以说,阮家手握一个庞大的信息传递组织。
一张嘴就是利器,即便是左相,也不愿轻易得罪阮家这种言官家族。
淑妃握紧拳头,连护甲掐进肉中,都毫无所觉。
难道是阮氏听说了什么?
淑妃一颗心揪得极疼,她的女儿,在牢中受苦。
这些伤害她女儿的罪魁祸首,却与她同堂推杯换盏。
凭什么?
她们有什么资格?
阮氏不是把沈令仪当亲闺女待吗?
这么隐秘的事,都被阮氏挖出来,帮着沈令仪对付琬琬,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那她也让阮氏尝尝失去骨肉的滋味!
淑妃咬紧了牙关,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她执掌六宫十几年了,整个人的气度威仪和调节能力,都不亚于皇后。
只不过,是遇到琬琬的事,她有些心虚罢了。
她挺直胸膛,不再站在大局高点,“还有什么好解释?琬琬救过本宫的命,本宫自当对她有所照拂。”
她的不悦,毫不掩饰摆在了面上。
这些人,让她的女儿受苦。
那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才进大殿时,她瞧见阮氏手把手领着八岁的沈昱进来,给皇后请安。
后来,叫人领着他去了男席。
淑妃面上渐冷,悄悄与她的贴身大宫女绿袖,交换了一个眼神。
绿袖后退着,悄悄退出。
永昌侯夫人和左相夫人,笑着打了圆场,说了些场面话,把这事揭过了。
沈令仪看到了离去的绿袖。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突地狂跳。
前世,她是没能来宫里拜年的。
这一世,她重生了,好多事情因她而改变。
秦琬琬一度受挫,还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依照她清冷孤傲的性子,又是淑妃的女儿,被迫她了姨娘,已是她最大的容忍底限。
她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
而淑妃,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她宠爱的侄女,受这样多的苦,而默不作声。
如果等今朝立功回来,他们再想做一些下三滥的动作,便不好下手了。
所以,他们肯定会拼命阻拦今朝回京。
这点,她已经料到,并和珩王一起做了应对。
可她的心还是极慌极乱。
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来的时候先去了嘉宁的凤阳宫,隐约看见有小内监,领着几个半大孩子,往男席上去。
其中,她好像看到了堂弟沈昱的身影。
沈令仪一下子慌了。
前世,弟弟沈今朝被扣上侵吞粮草,谋逆潜逃罪。
而她又被傅临舟和秦琬琬逼得成了笑柄,老夫人还弄伤了她半边脸,正好是她最低迷,最自卑的时候。
定北侯府里靠着二婶支撑,二婶忙着为今朝奔波,也为自己打点,忙得焦头烂额,一时分不出心神照顾才八岁,正调皮的沈昱。
后来,她得知沈昱在一次宫宴上走丢了。
最后,是在城外的马球场,发现了他。
他的身子被马蹄踏烂,鲜血直流,还被人污蔑他贪玩撒野,纵马伤到了周围的百姓。
最后,沈昱死在了马蹄下。
最后因为他纵马伤人,作恶多端,而沈家满门忠烈,不允许被任何人毁掉名声,皇帝不允许他葬入沈家祖坟。
而沈昱是由二婶亲自教导的,他怎会纵马伤人?
沈令仪记得,沈昱是死在阳春三月。
可现在才大年初一。
再怎样也不会提前这么多吧?
会不会是她太过敏感?
不。
她不能允许有侥幸发生。
她带着拂冬悄悄退席。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拂冬,你去男席看看四公子在不在?若是不在,你打听下他去哪了,速来回我。”
拂冬领命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沈令仪等得焦急,她在廊下打转。
只盼着拂冬能快些回来。
下着雪的冬日,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她却浑然不觉。
不多时,拂冬回来,“姑娘,不好了!四少爷不见了!奴婢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到他。只有靖安伯府的六公子说,四公子要更衣,好像有个内监带他去了,再没见回来。”
沈令仪的脸唰地白了。
她的心一寸寸凉了。
她拼命咬着唇,冷声吩咐,“拂冬,你去找叶老三,叫我们的人出城,叫他去城外所有的马球场走一遍,去找四公子。马上出发。”
拂冬要走。
她又把人叫住:“叫人在西北门,给我留匹马。”
前世,沈令仪只知道,沈昱是在城外的马球场找到的。
但她不确定是哪个。
如今只能挨个去找。
而她自己则回了席上,将这件事情,悄悄告诉了二婶。
二婶听闻身子一晃:“我去向皇后娘娘禀报。”
沈令仪拦住了她。
这件事,他们没有证据。
最多只占一条。
沈昱是在宫宴上丢失的。
万一有人拦着他们出宫寻找,借口在宫中搜查,那就什么都耽搁了。
沈令仪贴耳对阮氏说,“有从故意掳走四弟,必然不会留下把柄,更不可能将人拘在宫里。”
当务之急,先借口脱身。
“您就说祖母身子不舒服,先行回府。”
阮氏仔细想想,确实在理。
她方才太慌了。
一听儿子不见了。
她脑子里乱了,急了,失了理智。
她捏住侄女的手,强行稳住自己,“仪儿,有人针对咱们定北侯府,今朝还未回来,又有人盯上了沈昱。我们定北侯府,不能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