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陈如意仍然招招紧逼,压着沈令仪。
沈令仪动作一直慢悠悠的,看着不太连贯。
但她身姿轻盈。
陈如意想到墨琨在台下看着他。
她就不由得心猿意马,非常注重动作的美观度。
脚下的动作也急促起来,她急于把沈令仪打趴下。
沈令仪是将门女,小时候没好好练功夫,但是人聪明,不会真功夫也会比划。
很快就瞅准了陈如意的漏洞,一剑斜刺过去。
陈如意急于想赢,但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出招,沈令仪都能慢悠悠地化解。
陈如意方才的自信不见了,她有些慌了,手悄悄地按动了剑柄上的按钮。
沈令仪眸色沉了沉。
前世,秦琬琬在被她激怒后,吐出了真话。
那个时候,她是高贵的伯府表姑娘,众人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嘉宁为了给她出口气,故意羞辱秦琬琬。
当众搅了陈如意的局。
惹怒了陈如意,陈如意故意挑衅,激嘉宁与她共舞。
嘉宁同意了。
为了给沈令仪出气,便说不要彩头,她赢了,要秦琬琬进宫给她当女官。
她要把秦琬琬放在身边,让她翻不出浪花,不能再欺负她不是亲妹,胜似亲妹的沈令仪。
秦琬琬表面答应。
却和陈如意串通好,用了一把藏有剑锋的木剑,剑剑都往嘉宁心口处刺。
嘉宁被逼得步步后退,被逼到亭子北面围栏,那围栏居然断裂。
嘉宁便摔到了亭子下面的假山上,摔伤了脑袋。
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
沈令仪曾去看过嘉宁,她的心口处,有十几处剑伤,有些伤口,边缘不整齐,深可见骨。
可见木剑的机关厉害。
琴声跟着两人的节奏,越来越激昂。
沈令仪避开陈如意的剑锋,向着北边退去。
陈如意见状更是得意,她的目的就是把沈令仪逼到北边,她步步往前。
手中的剑刺向沈令仪的胸膛。
那剑尖要离得近了才能看清。
暖棚里炸了锅。
嘉宁蹭地站起来,拧着眉头,冲着永昌侯夫人道,“快叫他们停止,陈如意犯规了,剑舞而已,她怎么朝令仪胸口刺?她想杀了令仪吗?”
永昌侯夫人优雅地喝茶,向下瞥一眼。
有一位夫人站起来道:“嘉宁公主息怒,剑舞是竞技娱乐,难免有个磕碰,每年小女郎们都是这样玩的,怎么就永安伯夫人娇贵,玩不起呢?”
底下还有夫人,要靠着永昌侯府提携,便附和道,“是啊,技不如人,上场时,认输也就罢了,哪有中途叫停的。再说,那剑不过是木剑,伤人能伤到哪去。”
与定北侯府交好的夫人们,看着上面的情况,也暗暗揪着心。
眼看着沈令仪就要被刺中了。
秦琬琬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掩住了嘴角扬起的笑。
沈令仪,你完了!
谁叫你挡了我的路。
乖乖做个笑柄,交出嫁妆,让我享受荣华富贵不就行了?
非要弄得这样难堪。
现在好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的是办法让你死!
阮氏和沈若晴急得团团转,沈若晴忽地站起来,又被阮氏按着坐下。
珩王的目光幽深,眼底发沉,静静地看着台上。
宋怀站在他身边,惊得唇角微颤。
王爷看似镇定,但他分明看到自家王爷右手指缝里夹着一枚小石子。
王爷是怕沈大姑娘有个不妥,他好出手相救。
王爷是先皇亲自教养长大的,自从先皇驾崩后,他就没见过王爷为谁这般紧张过。
忽而,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傅临舟幸灾乐祸的笑。
同时自家王爷的脸沉了下来。
宋怀暗道,傅临舟要倒大霉了!
台下乱糟糟的。
再看台上。
眼看着那锋利的剑锋朝她刺过来,故意向后退了一步。
陈如意动作太急,心也急躁,一时收不住劲头。
沈令仪早就在等着她,一个侧身,陈如意撞到了围栏上。
围栏轻晃。
沈令仪眼疾手快,借着栏杆的遮挡,抬手在陈如意后背推了一把。
陈如意收不住势头,撞断了栏杆,一头栽了下去。
“啊!”
“如意!”
“郡主!”
沈令仪站在断得四分五裂的围栏处,小心地向下看去。
只见陈如意软趴趴地仰面躺在山石上,双眼紧闭,头下面流出一滩血迹。
那把木剑掉落在假山上。
假山低于亭子四五米左右,从亭子跌落,原本不会伤及性命。
但那假山突兀地立着几块尖厉的石头,扎破了陈如意的脑袋。
这场景有些惨烈,看着触目惊心。
前世,陈如意就是这般,谋害嘉宁的。
嘉宁也如她现在这般,脸色苍白,失了生机。
而沈令仪却只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叹一句,都是报应。
很快,她收敛起眼底的快意,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
“哎呀,如意郡主,你就算为了赢我,抢头彩,也不能拼了性命,撞断栏杆跳下去啊。”
这一切也不过短短一瞬间的事。
暖棚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其中有清醒些的夫人和小姐,他们在议论。
“如意郡主怎会跌下来?”
“没想到胜出的,竟是永安伯夫人。”
“栏杆好像断了?”
也有的人反应很快,抬腿就往亭子这边冲,跑向陈如意。
傅临舟端坐,看着亭台上的一切。
他期待的并非是沈令仪落败,而是她血溅当场。
当看到陈如意使出杀招时,他心中一阵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
而当沈令仪奇迹般躲过,陈如意反而摔下亭台时,他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错愕与难以置信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鸷。
他下意识地看向秦琬琬,两人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事情办砸了!
秦琬琬差点吓瘫在雅座里。
秦琬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瞬间冰凉。
完了!全完了!
沈令仪不是很菜吗?
她的动作明明那样笨拙,与陈如意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的。
本该是她摔落在假山,摔死的。
可现在躺在假山上的,居然是如意。
此刻她情绪有些复杂。
既痛快,又害怕。
痛快的是,沈令仪把陈如意打落在假山上,无论如何,永昌侯夫人不会饶了沈令仪。
就算这次没摔死她,永昌侯夫人也一定会弄死她。
而害怕的是,永昌侯夫人知道如意是为自己出头,恐怕也不会饶恕自己。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看向永昌侯夫人,果然对上了一双惊怒交加、几乎要撕碎她的眼睛。
这件事办砸了,永昌侯府绝不会放过她!
淑妃娘娘也会怪罪她!
毕竟摔落的是她最宠爱的侄女。
不,不行,她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掐紧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
她必须立刻和这件事切割开来!
她脸上迅速堆起担忧与惊恐,跟着众人惊呼一声:“郡主!”
随即起身,状若焦急地随着人流奔向亭子,仿佛只是一个被意外吓坏的旁观者。
但她低垂的眼眸里,全是算计如何将自己摘干净的狠厉。
永昌侯夫人脸色煞白,被丫鬟搀扶着,往亭子这边冲,嘴里焦急地叫着,“女儿,如意...”
待看到还立在亭子里的沈令仪时,她的三角眼中闪过杀意,指着沈令仪:“她敢谋害我永昌侯府的郡主,来人,给我拿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