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市场监管处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将办公桌上那叠《霸王别姬》戛纳电影节申报材料照得纤毫毕现。
陆则指尖按在“导演:陈凯歌”的署名上,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眉峰不自觉地拧紧。
自三个月前北大讲堂揭穿沈曼的学术造假与文化渗透阴谋后,他以铁腕姿态清理了二十七项违规文化项目——从美化殖民历史的《西方文明启示录》纪录片,到抹黑夸大动荡年代的“伤痕文学续编”,再到与满清遗老圈勾连的跨境合拍影片,每一次驳回都伴随着行业内的震动。
如今的他,在文娱圈已然形成两极分化的评价。
坚守创作初心的老艺术家寄来手写信,称赞他是“华夏文脉的守门人”;
基层文化单位的工作人员频繁来电请教审核标准,连国际版权组织都专程咨询中国文化审批的新政策。
但另一面,西单出版社的茶话会上,资深编辑们私下抱怨“审核标准过于苛刻,连历史小说的虚构人物都要查史料佐证”;
影视公司老板在饭局上直言他是“审批暴君”,扬言“他一句话就能让几百万项目打水漂,与独裁者无异”。
这些非议像细密的针,扎在陆则心头,可他从未动摇——外祖父林景行“守好文脉先划清底线”的嘱托,是他对抗流言的底气。
但此刻,这份来自北影厂的申报材料,却让他陷入了罕见的迟疑。
内部试映后,《霸王别姬》“华语电影天花板”的赞誉就没断过,甚至有媒体预测它将成为首部斩获戛纳金棕榈的华语片。
可陆则盯着“陈凯歌”三个字,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后世对这位导演的普遍评价:“出道即巅峰,此后一路断崖式下滑”。这个在后世网络上流传甚广的梗,此刻却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疑团。
他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电影创作论》,指尖划过书页上关于导演成长规律的论述。
正常情况下,一位导演的职业生涯要么循序渐进打磨技艺,从青涩到成熟逐步进阶;要么偶有起伏,但核心创作能力不会出现断层式崩塌。
可陈凯歌后续的作品,无论是叙事逻辑的混乱,还是主题表达的空泛,都与《霸王别姬》的深刻细腻判若两人。
更关键的是,他想起后世流传的片场传闻:陈凯歌拍摄《荆轲刺秦王》时,对历史细节的把控漏洞百出;拍摄《道士下山》时,连基本的叙事节奏都无法驾驭。这样的能力断层,绝非正常的创作波动。
“这里面一定藏着猫腻。”陆则将书拍在桌上,心底的怀疑愈发强烈。
陆则深知文娱圈向来不缺“挂名创作”的潜规则,但如果一部足以载入史册的经典作品存在署名造假,背后牵扯的绝不仅仅是个人声誉,很可能是整个行业的资源垄断链条。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小赵,立刻联系情报部门的周科长,帮我调取两份资料:
一是《霸王别姬》从筹备到杀青的完整拍摄日志、工作人员名单及薪酬发放记录;
二是陈凯歌父亲——北影厂资深导演陈怀皑的近期工作动态,重点核查他在1992年影片拍摄期间的行程。”
挂了电话,陆则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那份申报材料的创作阐述上。
陈凯歌在文中将影片的艺术成就完全归功于自己,大谈“突破华语电影叙事边界”的创作理念,字里行间丝毫未提及父亲陈怀皑的参与。
可根据他对陈怀皑的了解,这位老导演深耕影坛数十年,擅长把控历史题材的细腻情感与时代质感,其代表作《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的艺术水准有口皆碑。这样一位功底深厚的老导演,真的会对儿子的核心创作毫无助力?
三天后,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被送到陆则手中,扉页上“文娱圈资源垄断专项核查”的标题触目惊心。报告中的细节,比他预想的更严重:
1992年《霸王别姬》开机后,陈怀皑以“艺术顾问”的名义常驻片场,实际却承担了核心创作工作——所有关键场次的分镜设计出自他手,张国荣、张丰毅等主演的角色塑造,是他通过数十次现场示范敲定的;
就连影片中最经典的“蝶衣自刎”戏份,陈凯歌连续拍摄三条均未达到预期,最终是陈怀皑亲自调整机位、指导灯光,才拍出了那幕震撼人心的场景。
而陈凯歌彼时刚从电影学院毕业不久,仅负责统筹后勤与演员联络工作,却在最终署名时独占“导演”头衔。
更让陆则震怒的是,这并非个例。
报告附件里的《影视圈名门谱系图》清晰标注着:
某知名导演的儿子刚毕业就拿到千万投资的古装剧项目,即便处女作票房口碑双扑街,仍有资本趋之若鹜;
某戏曲大师的孙子凭借父辈人脉,占据国家级剧院的核心演出资源,其技艺却远不如民间剧团的同辈传承人;
北影厂、上影厂等核心机构的重要岗位,近五年有七成被“圈内二代”占据,普通创作者的剧本想递到制片方手中,往往要经过多层盘剥。
“美其名曰‘文化传承’,实则是资源垄断的独裁游戏!”陆则一拳砸在桌面上,搪瓷杯里的茉莉花茶溅出杯沿,在调查报告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想起外祖父林景行晚年整理非物质文化遗产时的感慨:“文脉之兴,在贤才辈出,而非门户之见。”
这些靠着父辈光环窃取创作成果、垄断行业资源的“圈内二代”,正在扼杀文娱圈的活力——就像陈凯歌,仅凭父亲的心血就能一朝成名,后续即便作品质量滑坡,仍能凭借积累的人脉占据行业核心资源;
而那些没背景的新锐导演,哪怕有惊艳的剧本,也可能因缺乏资金支持、资源对接渠道而埋没。长此以往,文娱圈终将陷入僵化腐朽,真正的好作品被排挤,文化传承也会沦为特权阶层的私人游戏。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小赵拿着一份舆情汇总进来:
“陆科长,《电影艺术》期刊最新一期刊登了资深评论家的文章,称‘陈家父子两代导演,是中国影视界的传承典范,《霸王别姬》的成功印证了名门基因的优越性’。还有,北影厂刚才发函来催,说戛纳申报截止日期只剩五天,让我们尽快完成审批流程。”
陆则翻看那篇评论文章,字里行间的吹捧让他冷笑出声。
所谓的“传承典范”,不过是把公共的行业资源变成私人财产,把公平竞争变成笑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自行车流——1993年的北京正处在市场经济转型的浪潮中,各行各业都在探索公平竞争的规则,文娱圈绝不能成为特权垄断的法外之地。
“通知北影厂,《霸王别姬》的申报暂缓审批。”陆则的声音平静却坚定
“让合规审查小组立刻启动‘文娱圈资源垄断专项整治行动’,重点核查所有名门后代参与的文化项目,凡存在署名造假、资源侵占、背景依附等违规行为的,一律驳回申报并向全社会公示。”
小赵面露难色:“陆科长,这会不会太激进了?现在业内本来就有不少人骂您独裁,要是动了这些影视名门的利益,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反弹,甚至可能影响后续的审批工作开展。”
“独裁?”陆则回头,指尖重重敲在那份调查报告上
“让有才华的无名之辈被埋没,让投机取巧的特权者占据高位,这才是对文化的最大独裁!”
陆则拿起笔,在报告扉页写下八个字:“能力至上,自由竞争”
“我不管他老子是谁,只要没真本事,就别想在文娱圈捞好处;只要有才华,哪怕是民间的无名创作者,我们也要为他们开辟通道。这场整治,就是要打破特权垄断,还文娱圈一片干净的竞争土壤。”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通过业内研讨会、影视公司的内部通报以及纸质媒体的小道消息传遍文娱圈。
某知名制片人在接受《中国电影报》采访时直言:“陆则这是在颠覆行业规则,没有传承就没有行业根基,他的行为会毁掉中国影视的未来!”
陈凯歌更是在北影厂的内部会议上怒斥:“他就是嫉妒我的才华,想借着审批权打压新锐导演,阻碍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负面舆论汹涌而来,甚至有境外媒体借机炒作“中国关闭文化交流大门”的论调。
陆则将这些报道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目光重新落在外祖父的《华夏文脉考》上。
他知道,这场针对“垄断传承”的战争,从质疑《霸王别姬》开始就没有退路。
而陈凯歌,不过是他撕开行业黑幕的第一个突破口。
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被贴上“暴君”的标签,也要守住文化公平的底线,让华夏文脉在真正的自由竞争中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