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香港,尖沙咀码头的海风裹着霓虹味,赵瑞龙刚从车上下来,就拽着聂明宇钻进街角的茶餐厅。
菜单还没翻开,赵瑞龙先开了口:“聂哥,我听说你跟陆则还想倒腾点红油,香港这边的供货渠道,我帮你搞定,不过有两个条件。”
聂明宇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你说。”
“第一,红油利润我要分三成,”赵瑞龙指尖敲着桌面,语气干脆,“第二,这三成里得拿出一半,喂饱香港这边的人。你放心,不是乱花,是为了搭线,咱下一步要找的布莱克矿业,得靠这些人牵桥。”
聂明宇皱了皱眉,倒也直接:“只要渠道稳,不耽误南洋货运的事,我答应。但我很好奇,咱核心目标是布莱克矿业,不先盯他们,先搞红油干嘛?”
“正因为核心是布莱克,才得先搞红油。”赵瑞龙把陆则给的“人物粗档”抽出来,指着“布朗”的名字,“我来之前查过,这布朗是布莱克矿业在香港的代理,骨子里有肤色歧视,只跟英资圈子的人打交道,咱一内地公司找上门,他连门都不会让咱进。”
他顿了顿,拿过桌上的筷子摆成圈:“你看,布朗是圈中心,身边围着怀特(运输署)、威尔逊(和记黄埔油气)这些英资伙伴,他们是圈外围。咱直接冲中心,肯定被挡回来;
但先搞定外围,捏住他们的把柄,再借他们的嘴跟布朗谈,他才会认。
红油就是块敲门砖,用红油利润喂饱怀特、威尔逊,他们才愿意帮咱搭线,这叫‘以利搭桥,外围破局’。”
聂明宇看着筷子摆的圈,琢磨了几秒:“既然要找怀特,那么直接搞定怀特他们不就完了?”
就像陆则提前预料到的那样,聂明宇在大陆经商许久,习惯的思维逻辑已经成型,不太适合西方这些资本圈的游戏玩法。
“搞定?怎么搞定?”赵瑞龙笑了,掏出个空本子
“咱连怀特怕什么、威尔逊喜好什么都不知道,上去就说‘我要做红油、要找布朗’,不被当成骗子赶出来才怪。
狩猎还得先踩点呢,何况是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我得先扎进人堆里,摸清楚他们的软肋,才好下钩。”
没等聂明宇再问,赵瑞龙已经换了件普通夹克,揣着本子往海运大厦方向走:“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摸三天底,保准给你带回来能用的东西。”
接下来三天,赵瑞龙从海运大厦摸到葡京赌场香港接待处,再绕到和记黄埔油库附近,白天跟茶餐厅侍应生唠嗑,晚上跟油库夜班保安抽烟,连布莱克矿业仓库的清洁工李婶都被他混熟了。
第四天一早,他揣着记满字的本子回到茶餐厅,往聂明宇面前一递:
“你看——怀特每周三必去葡京,输了就骂汇丰,欠银行三万英镑,最怕催债影响女儿留学;
威尔逊常去‘玫瑰舞厅’,只点穿红旗袍、说北方话的陪酒,油库账目还有窟窿;
布朗周末带秘书去浅水湾别墅,秘书的钻戒比他老婆的还大,李婶老公说,矿场配件总少,十有八九是布朗让秘书偷着卖了。”
聂明宇翻着本子,指尖停在“老张”“李婶老公”的名字上:“这俩是啥人?”
“油库保安老张,广东人,儿子在京海读大学,每月急着寄学费;李婶老公是布莱克矿业的仓库管理员,知道不少矿场的事。”
赵瑞龙指着这两个名字
“这就是咱的‘破局点’,不要小瞧这些普通人的力量。老张能帮咱盯威尔逊的行踪,李婶老公能给咱递布朗的黑料。
你想啊,怀特的软肋是女儿,威尔逊的软肋是账目和美色,布朗的软肋是贪财和私情,咱把这些摸透了,后面才好逐个击破。”
聂明宇这才彻底明白:“原来如此,你蹲守三天,是为了把这些人的‘死穴’都挖出来,免得后面跟他们谈的时候抓瞎。”
“不然呢?”赵瑞龙嚼着菠萝油
“跟这些人打交道,不能只看表面——你以为怀特是好赌,其实他是怕女儿留不了学;你以为威尔逊是好色,其实他是怕账目窟窿曝光。咱得拿着他们的软肋谈,再用红油利润当甜头,他们才会跟咱走。”
第二天晚上的葡京赌场香港接待处,赵瑞龙故意坐在怀特隔壁桌,连着输了两把,引得怀特主动搭话:“兄弟手气也不行?”
“别提了,跟香港人做生意,钱没赚到先赔了。”赵瑞龙叹着气递烟,话锋一转,
“不过比起您,我这点不算啥——听说您女儿要去英国读剑桥?那可是好学校,就是学费贵。”
怀特夹烟的手顿了顿——这事他只跟银行经理吵过,没跟外人提过。
赵瑞龙看在眼里,继续说:“我呢是一个情报掮客,认识个朋友,能帮孩子申请奖学金,就是得点‘活动费’。您要是需要,我就帮您问问?”
当晚,他故意输给怀特五千港币,没提任何要求,只说“就当给孩子攒点学费”。出了赌场,聂明宇问:“这钱花得值吗?”
“太值了。”赵瑞龙说,“现在他觉得咱是‘懂他的朋友’,后面提航线许可、搭线威尔逊,他才不会防着咱。这叫先给甜枣,再拉缰绳。”
一周后,赵瑞龙带着奖学金申请材料找怀特,“不小心”把怀特放在文件下面的汇丰催债单扯了出来:
“您这债要是不还,银行会把信用记录报给英国校方,孩子留学就悬了。我有个法子——我公司想改道南洋,您帮我批个航线许可,我帮您还三万债,再搞定奖学金。”
怀特正为还债的问题发愁,听到赵瑞龙的话,思考了片刻,当场签了许可。
赵瑞龙接着又补充道:“另外,我想找威尔逊搭线做红油,每月给您抽成,您看方便不?”怀特刚得好处,一想到可能会有更大的好处,当即满口答应。
回去的车上,聂明宇说:“你这是把航线许可和红油搭线一起办了,倒省了功夫。”
“省功夫是其次,”赵瑞龙敲了敲许可,“南洋航线是为了布莱克矿业的货运,红油是为了喂饱威尔逊,这俩事绑在一起,才叫不浪费人情。”
赵瑞龙没有马上让怀特直接介绍威尔逊,反倒先去“玫瑰舞厅”买通经理,拿到威尔逊近三个月的点单记录:果然,每次都点穿红旗袍、说北方话的陪酒小红。
赵瑞龙通过陈泰的关系,联络上负责管理玫瑰舞厅的古惑仔,带着他们的人找到小红。
面对一手拿着钞票一手古惑仔钢刀的赵瑞龙,小红倒出实话:“威尔逊曾跟我聊油库账目有窟窿,说谁能填,愿意分利润。”
从小红那里得到了确定的情报后,赵瑞龙马不停蹄的又去找到老张:“您儿子的学费,我帮您解决,只要您帮我盯威尔逊的行踪,每月报次油库调油时间。”
老张也不是什么有立场的人,见有好处立马答应。而赵瑞龙也不担心他反水,因为赵瑞龙在谈话里透露过他在大陆的人脉关系,老张的儿子只要还在大陆,他就不敢做什么。
聂明宇看着手里的记录,忍不住问:“至于这么细吗?直接送钱送女人不行?”
“不行。”赵瑞龙摇头,“送钱送女人,他觉得咱是收买,转头就可能翻脸。现在咱知道他的‘死穴’——怕账目曝光,又好这口,这才叫精准下钩,他想跑都跑不了。”
见到威尔逊时,赵瑞龙先递过去一张照片——威尔逊跟小红在舞厅的亲密画面,背景里能看到油库调度表。
“我帮您填账目窟窿,找香港空壳公司走账做红油,每月给您三成抽成,这照片立马销毁。”接着又补充,“小红我安排去国外旅游了,没人会提这事。”
威尔逊还想讨价还价:“红油每月最多五十吨,得有香港公司担保。”
“担保没问题。”赵瑞龙掏出布朗的名片,“我们想和布布莱克矿业的布朗合作,到时候可以找他来担保;您儿子不是想进布莱克矿业吗?如果我们的合作能谈成,我帮您打招呼。”威尔逊彻底没了顾虑。
出来后,聂明宇才懂:“你让布朗做担保,是为了后面搭他的线吧?”
“对,”赵瑞龙笑了,“威尔逊跟布朗熟,让布朗担保,一是让威尔逊放心,二是让布朗先跟咱沾上关系,后面谈布莱克矿业的货运,才好开口。”
赵瑞龙找李婶老公拿到布朗“偷卖配件”的记录,又从浅水湾别墅保安那弄到他跟秘书的开房记录。
聂明宇看着清单,有点佩服:“绕了三圈,才摸到他的软肋,比直接找他稳多了。”
“不是稳,是必须这么绕。”赵瑞龙说,“布朗只认英资,咱直接找他,他连话都不会跟咱说。现在咱有他偷卖配件、跟秘书私情的把柄,这才叫有谈资。”
见到布朗时,赵瑞龙先甩配件清单和开房记录:“您偷卖配件的事,总部知道了,代理位置就没了;私情要是被您老婆知道,后果您清楚。”
布朗脸色铁青,赵瑞龙又递上合作方案:“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一直以来的政治立场都是偏向于保守派,如果和我们合作会对你产生不利的影响,
但是你放心我们帮您摆平配件的事,你直接跟威尔逊谈油库折扣,前期的事情我们已经处理完了,省的钱咱平分;
您只要跟咱合作南洋货运,帮红油担保,这些东西立马销毁。”
布朗当场答应,赵瑞龙又补了句:“以后您矿场的配件,我从内地运,然后在港岛进行贴牌,成本比现在低三成。”布朗闻言喜出望外。
一周后,赵瑞龙在中环酒店包了包厢,把怀特、威尔逊、布朗全请过来,递上分工协议:“怀特管港口许可,威尔逊管油库调度,布朗管矿业货运,利润按比例分;谁耍花样,大家手里的把柄都得亮出来。”
三人签完字,聂明宇看着赵瑞龙举酒杯的样子,忍不住说:“你这一手,把他们仨绑得死死的——从红油到布莱克矿业,一步都没浪费。”
“要的就是这效果。”赵瑞龙喝了口酒,眼里闪着光,“红油赚了快钱,还喂饱了人;布莱克矿业的货运渠道也打通了,后面陆则要做的事,就有了根基。这趟来香港,可不是只为了混日子——得让他们知道,咱赵瑞龙,不止会靠爹。”
当晚,赵瑞龙给聂明宇递了根烟:“接下来,红油按月运,南洋货运等布朗的消息,这些人,再也跑不了。”
窗外的霓虹照在他脸上,没了平时的纨绔,多了点运筹帷幄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