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符文光索,如同来自九幽的毒蟒,死死缠绕在陈天纵的四肢、脖颈、腰腹与眉心。那并非单纯的物理束缚,光索之上流淌的,是汇聚了古战场万年煞气、帝国龙气以及上百名顶尖修士力量的复合封印之力!
“嗡——!”
阵法彻底运转的轰鸣声充斥天地,陨星谷核心区域完全被“万仙诛魂阵”的光芒所笼罩。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磨灭一切意志的惨白。光线所及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变得粘稠、凝固,空气不再流动,声音被吞噬,只剩下阵法运转时那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空间,甚至从时光的缝隙中渗透出来,死死压在陈天纵的身上、心上、神魂之上!
“呃……”
陈天纵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健康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只剩下死灰。他周身的“诗界”光华被那八道光索强行压制回体内,原本流转自如的意境之力,此刻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沼,运转变得极其艰涩、缓慢。
那光索不仅在封印他的力量,更在疯狂地吞噬!
他感觉到,自己苦修而来的意境修为,如同开闸的洪水,被那光索疯狂抽离,注入脚下这座庞大的阵法之中。不仅仅是力量,连同他的精神、意志,甚至是对“道”的感悟,都像是被放在磨盘上,一点点地碾磨、剥离、吸收!
更可怕的是,阵法引动的古战场煞气,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无视肉身的防御,直接刺入他的神魂深处!无数混乱、暴戾、充满毁灭与绝望的古老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污染他的道心,将他拖入疯狂与崩溃的深渊。
而帝国龙气所化的镇压之力,则如同无形的枷锁,带着整个王朝的秩序意志,要将他这“逆臣”的自我意识彻底碾碎,让他臣服,让他道消!
三重打击,肉身、能量、神魂、意志,无孔不入!
陈天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刚刚渗出毛孔,便被周遭冰冷的阵法之力冻结成冰晶。他试图调动心念,催动“诗界”进行抵抗,但那八道光索如同钉死了他力量的源泉,每一次意念的流转,都伴随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他脚下的地面,在那恐怖的压迫力下,开始寸寸龟裂,他的双足缓缓陷入坚硬的、被阵法加固过的岩石之中。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但那背影在漫天惨白光芒与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却显得如此单薄,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煌煌天威彻底压垮、碾碎。
“结束了。”祭坛之上,万剑宗大长老凌天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他看着阵法中心那道艰难支撑的身影,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看到异端被审判的冷漠。
“能在‘万仙诛魂阵’下支撑片刻,此子……确实惊才绝艳。”厚土门的一位长老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随即被坚定所取代,“可惜,走了邪路。”
药王谷长老冷笑:“魔功反噬就在眼前!看他能撑到几时!”
冰心宫长老目光冰冷,仿佛陈天纵的挣扎与她毫无关系。
皇帝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淡漠笑容。他看着陈天纵的气息在阵法吞噬下不断衰落,看着他那不屈的背影在重压下微微弯曲,心中积郁已久的闷气,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逆天?逆朕?
这便是下场!
阵法的光芒愈发炽烈,吞噬之力陡然加剧!
陈天纵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黯淡的金色,那是他意境本源受损的迹象!他的身形晃了晃,似乎连站立都变得极其困难。周身的气息,已然跌落至谷底,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周围那些宗门弟子和部分长老,甚至已经放松了警惕,认为胜负已定。一些人的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了轻松与即将收获战利品的贪婪——皇帝许诺,诛杀此獠者,可得其修炼秘法!
绝境!
真正的、看不到丝毫希望的绝境!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天纵即将被阵法彻底磨灭,道消身殒之时——
那一直低垂着的、被乱发遮挡的脸上,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了之前的平静,没有了嘲讽,也没有了痛苦与挣扎。
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仿佛看穿了生死、看透了虚妄的……平静。
如同万丈寒潭之底,亘古不化的玄冰。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被光索缠绕、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右手。
指尖,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蒙蒙的剑气,开始凝聚。
那不是《破阵子》的豪放,不是《雨霖铃》的缠绵,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首诗词的意境。
那剑气之中,蕴含着的,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纯粹、也极其决绝的意念——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