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纵那句“赴约”出口的瞬间,安全据点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灰隼与屠刚怔在原地,即便早有预料,当真听到阁主如此决绝地要踏入那必死之局,一股寒意依旧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阁主!”灰隼急声道,几乎要单膝跪地,“万万不可!陛下此举,就是要将您引入绝地,集结天下高手围攻!您虽已入域境,神通广大,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倾国之力!那陨星谷便是龙潭虎穴,此去……十死无生啊!”
屠刚也重重抱拳,虎目泛红:“阁主!让属下带‘孤狼’小队先行探路,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为您撕开一道口子!您不能亲身犯险!”
陈天纵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与决死之意,冰冷的心湖微微泛起一丝暖意。但他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看透宿命的淡然。
“灰隼,屠刚,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正因为那是倾国之力布下的杀局,我才必须去。”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风雪模糊的天地,仿佛在对着那看不见的敌人,也像是在对身后的部下解释。
“皇帝以人族大义为名,行排除异己之实。我若不去,他便坐实了我‘不顾人族存亡’的罪名,届时,他便能名正言顺地调动所有力量,不仅是我,阴阳阁,所有与我有牵连之人,甚至刚刚开始接触‘唯心六境’理念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可以将我们定义为‘魔’,然后光明正大地清洗。”
“此去,并非屈服,而是破局。”陈天纵转过身,目光如炬,“他欲借天下之力压我,我便要在天下人面前,将这所谓的‘大势’,将这精心编织的‘大义’,彻底撕碎!我要在陨星谷,在帝国所有高手的注视下,告诉他,也告诉这天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枷锁、重定规则的决绝:
“人心,非他可欺!”
“力量,非他可掌!”
“道统,非他可断!”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随着他的话语自然流露,并非刻意威压,却让灰隼和屠刚感到自身的渺小,仿佛面对的是一片即将席卷天地的浩瀚星海。
“至于你们,”陈天纵的目光落在灰隼和屠刚身上,语气转为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的任务,比随我赴死更重要。灰隼,我要你统筹全局,确保情报畅通,在我踏入陨星谷后,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尽可能传递出去。屠刚,你带领‘孤狼’,在外围策应,清理可能的伏兵,接应可能……突围的人。”
他没有说“接应我”,但灰隼和屠刚都明白其中的意味。阁主此去,已抱定必死之心,却仍在为他们,为阴阳阁留下火种。
“可是阁主……”灰隼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陈天纵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命令。也是……唯有我能走的路。”
他不再多言,走到依旧昏迷的赵铁山床边,俯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更加精纯、蕴含着《太上章》中无为而治、道法自然意境的温和力量,缓缓点在其眉心,加固着他的神魂封印,滋养着他受损的本源。
“赵兄,好好休息。待你醒来,这天地,或已不同。”他低声说了一句,随即直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这处暂时的容身之所,看了一眼忠诚的部下,陈天纵不再有丝毫留恋。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据点之外的风雪中。
没有施展任何遁光,没有撕裂空间引起波动。他只是平静地走着,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大地仿佛自行缩短,周围的景物如同流水般向后飞速滑过。这不是轻功,也不是缩地成寸的神通,而是“诗界”初成后,对自身所处空间规则的初步驾驭与定义。
我心所在,便是路途。
我心所向,天涯咫尺。
灰隼和屠刚追出据点,只看到风雪中那道青衫身影渐行渐远,步伐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去赴一场必死的杀局,而是去参加一场早已约定的雅集。他的背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透着一股孤绝于世的决然与……悲壮。
“阁主……”屠刚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虎目含泪,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冰岩上。
灰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腾,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执行阁主命令!”他声音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启动所有备用联络渠道,目标——陨星谷外围!我们要让阁主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风雪更急,将陈天纵远去的足迹迅速掩埋。
也将他那“我自赴宴”的决绝身影,深深烙印在忠诚部下的心中。
此去,
不问归期,
不问生死。
只问,
心中之道,手中之剑,
能否在这帝国倾力布下的杀局中,
斩出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