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皇城。
夜色下的宫阙连绵如黑色的山峦,飞檐斗拱在稀薄的月光下勾勒出沉默而威严的剪影。相较于北境天牢的森然外露,此地的危险潜藏于每一片琉璃瓦下,每一道朱红门扉之后,如同蛰伏的毒蛇,无声,却更致命。
芷萝宫位于皇城西北角,位置偏僻,宫墙却比别处更高几分,墙头隐有淡金色的流光如呼吸般明灭,那是加固与警戒的复合阵法在持续运转。宫门紧闭,门外八名金甲禁卫如同雕塑,气息沉稳,赫然都是元婴修为。暗处,更有不下十道隐晦而强大的神念,如同织网,交错覆盖着这片区域。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芷萝宫外百丈处的一株古树阴影下。正是陈天纵。灰隼与屠刚等人已护送赵铁山前往安全地点接应治疗,而他,则孤身一人,凭借着初成的“诗界”与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以远超寻常洞虚修士的速度,横跨数千里,直抵这帝国权力的核心。
他没有立刻行动,只是静静站着,双眸微阖。精神力如同最细腻的触须,避开那些巡逻的神念,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向前延伸,如同轻烟般拂过宫墙,渗入那层层叠叠的阵法光幕。
在他的“识境·观照”下,芷萝宫的防御体系纤毫毕现。那淡金色的阵法并非铁板一块,其能量流转遵循着特定的轨迹,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因不同属性阵法嵌套而产生的“波纹”与“间隙”。而那些暗处的神念,也并非时刻保持最高警惕,它们如同探照灯,有规律地扫视着各自负责的区域,存在着短暂的交错与空白。
“戌时三刻,东南巽位阵法能量潮汐回落,持续三息。东北艮位与西南坤位暗哨神念交汇,存在半息盲区。”陈天纵在心中默算,如同最精密的棋手,推演着每一步。
时间点滴流逝。
当戌时三刻来临的瞬间——
陈天纵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遁法,也没有撕裂空间。只是心念微动,周身那无形的“诗界”雏形微微荡漾,将他自身的存在感、气息、甚至与周围环境的交互,都降至一种近乎“虚无”的状态。
他一步迈出,身形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意念,精准地切入东南巽位阵法能量潮汐回落的那个“波纹”低谷,同时,身形轨迹恰好穿过了东北与西南两个方向暗哨神念交汇时产生的那半息盲区。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宫墙上那淡金色的光幕,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
他就这样,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越过了皇城之内堪称最严密的防线之一,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芷萝宫的庭院之中。
院内寂静无声,唯有夜风吹过枯枝,发出细微的呜咽。主殿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映出一道熟悉而纤细的身影,正临窗而坐,单手支颐,望着窗外出神。正是李若柠。
陈天纵没有立刻上前,精神力再次扫过整个芷萝宫,确认并无其他隐藏的陷阱或监视。他这才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出现在李若柠的身后。
李若柠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望着窗外那被宫墙切割的天空,眼神空洞而哀伤。
陈天纵看着她明显清减了许多的侧脸,看着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心中一阵刺痛。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下。
就在这时,李若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娇躯猛地一颤,霍然转头!
当她的目光撞上陈天纵那深邃而平静的眼眸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檀口微张,美眸圆睁,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狂喜、担忧、以及瞬间涌上来的水光。
“天……纵?”她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几乎以为是思念成疾产生的幻觉,“是你吗?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她猛地捂住嘴,生怕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泪水却已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是我。”陈天纵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我来了。”
真实的触感传来,李若柠终于确信这不是梦。她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皮肉之中。
“外面都在传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语无伦次,泪水涟涟,“可是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守卫森严,父皇他……”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陈天纵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眼神却锐利如刀,“他软禁你,污蔑我,害福伯,动赵兄……这一切,我都知道了。”
听到福伯和赵铁山的名字,李若柠眼中悲色更浓,她用力摇头:“父皇他……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父皇了。为了权力,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天纵,你快走,这里太危险了!他若是发现你……”
“我不会丢下你。”陈天纵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这次来,一是确认你的安全,二是告诉你,隐忍已经结束。”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接你离开,但不是现在。现在带你走,目标太大,会陷入重围。你暂且再忍耐几日,等我处理完北境和冰心宫的手尾,便会亲自来接你。届时,这宫墙,再也困不住你。”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强大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李若柠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燃尽一切黑暗的火焰,心中的恐惧与彷徨竟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她知道,他既然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到。
“我信你。”她重重点头,泪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我会在这里等你。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
陈天纵心中微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拥抱短暂却用力,仿佛要将彼此的信念与力量传递。
“这个你拿着。”陈天纵松开她,将一枚温润的、刻画着太极图案的白色玉佩塞入她手中,“里面蕴藏着我的一缕本源心念和一道护身剑意。若遇紧急情况,捏碎它,可护你周全,我也会立刻感知到。”
李若柠紧紧握住玉佩,仿佛握着唯一的希望。
“时间紧迫,我该走了。”陈天纵看了一眼窗外,感知到巡逻的神念即将再次扫过。
李若柠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却强忍着没有挽留:“一切小心!”
陈天纵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随即,他身形向后飘退,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殿内的阴影之中,气息彻底消失。
李若柠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殿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但她的心中,却已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勇气。
宫墙之外,夜色依旧深沉。
陈天纵的身影如同融入夜风的幽灵,以同样诡异莫测的方式,穿透层层守卫与阵法,离开了芷萝宫,离开了皇城,消失在盛京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
来无影,去无踪。
深宫禁地,如履平地。
这一次潜入,不仅确认了李若柠的安危,稳住了她的心神,更如同一柄无形的尖刀,狠狠插入了帝国心脏的最深处,宣告着反击的锋芒,已指向那九重宫阙的最高处。
救福伯,破天牢,入深宫。
雷霆反击,三线并进,皆告功成!
下一个目标——极北冰原,冰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