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比葬龙山脉更冷,风如刀割,卷着细碎的冰晶,抽打在铁山城外围荒芜的山峦间。天牢所在的石山,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森然。
石山脚下,阴影之中,“孤狼”小队队长,刀疤脸汉子屠刚,如同冻结的岩石,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他耳中塞着一枚特制的“听风符”,里面传来极其细微、经过处理的声响——那是天牢外围暗哨之间规律性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转换与衣袂摩擦声。
“戌时三刻,东北角暗哨换防,间隔五息。西南方巡逻队刚过,下一轮预计在一炷香后。”屠刚的声音通过另一枚符文,直接传入身后几名队员,以及更远处,刚刚抵达预定位置的陈天纵和灰隼耳中。
陈天纵闭目凝神,并非在用耳朵听,而是将精神力如同水银般,沿着屠刚提供的方位,缓缓“流淌”过去。在他的“识境·观照”下,那看似严密的防御网络,呈现出清晰的能量流动与生命印记。暗哨的位置、巡逻队的路线、甚至那笼罩整个石山的庞大警戒阵法几个相对滞涩的能量节点,都一一在他心中映射出来。
“阵法核心在石山内部偏东,与天牢入口并非一体,但有三条主能量通道连接。强行破阵,会立刻惊动内部。”陈天纵的声音直接在灰隼和屠刚脑海中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按第二套方案,定点渗透。”
命令下达。
屠刚打了个手势。他身后,两名身材瘦小的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他们手中各持着一面刻画着繁复空间符文的灰扑扑小镜。这是天玑楼耗费重金,通过隐秘渠道购得的“隙影镜”仿品,能在极短时间内,于特定阵法屏障上,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触发警报的微小“缝隙”。
两名队员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根据陈天纵精神力的指引,精准地找到阵法能量流动的几个关键“褶皱”处。他们将“隙影镜”对准预定方位,体内微薄的灵力以一种奇异的频率缓缓注入。
镜面没有光华大作,只是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前方那无形的阵法屏障,随之泛起一圈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两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悄然出现。
“进!”屠刚低喝。
第一批四名“孤狼”队员,包括屠刚自己,身形如电,瞬间穿过缝隙,融入石山的阴影之中。他们的任务是清除内部暗哨,并占领通往天牢深处的几处关键隘口。
陈天纵和灰隼紧随其后。
穿过阵法屏障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霉味和绝望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通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散发着幽光的萤石,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
“东北方,三十丈,两名暗哨,修为金丹后期。”陈天纵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刚落地的屠刚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扑出!他甚至没有动用兵刃,双拳之上覆盖着一层土黄色的罡气,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接轰向阴影中那两个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身影!
“噗!噗!”
两声短促而沉闷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那两名暗哨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刚猛无匹的拳劲震碎了心脉,软软倒地。屠刚伸手一抄,将两具尸体轻轻放倒,避免发出声响。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呼吸之间。
另一边,另外三名“孤狼”队员也以同样高效的手法,解决了另外两个方向的暗哨。
通道被肃清。
“阁主,前方五十丈右转,是第一道玄铁闸门,门后有四名守卫,两名元婴初期,两名金丹巅峰。闸门由内部机关和阵法双重控制,强行破开会触发警报。”屠刚迅速汇报。
陈天纵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扇厚重、刻满符文的玄铁巨门上。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没有吟诗,也没有挥剑。只是五指微张,对着那扇门,虚虚一按。
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力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那扇玄铁闸门及其后的空间。
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门后那四名守卫的动作,骤然变得极其缓慢,如同陷入了粘稠的琥珀之中。他们脸上警惕的表情尚未完全展开,眼神中的焦距开始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而闸门内部那复杂的机关锁芯,以及与之连接的阵法节点,则在一种更高层面的规则干涉下,发出了几声微不可查的、仿佛内部结构自然松脱的轻响。
“咔…哒…”
沉重的玄铁闸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容人通过。没有警报,没有光芒,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灵力波动都没有。
屠刚和灰隼看得心头骇然。这就是域境的力量?无需暴力,无需技巧,仿佛言出法随,意动门开!
“走。”陈天纵收回手,脸色微微白了一分,显然刚才看似轻描淡写的举动,对他而言也并非毫无消耗。
一行人迅速穿过闸门,留下四名眼神迷茫、如同梦游的守卫。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异常“顺利”。
陈天纵如同一个行走的“规则修改器”,在他的“诗界”雏形影响范围内,那些致命的陷阱、隐蔽的警报符文、巡逻的守卫……都仿佛被暂时“屏蔽”或者“迷惑”。陷阱失效,警报沉寂,守卫如同睁眼瞎,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并非完全的隐身,更像是一种高维层面上的信息遮蔽与规则扭曲。
他们如同无形的幽灵,穿透了一层又一层森严的守卫,直插天牢核心。
终于,在穿过最后一道布满尖刺、流淌着腐蚀性液体的甬道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区域的尽头,是数十间单独隔开的、由万年玄铁打造的囚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痛苦的呻吟。
陈天纵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扫过每一间囚室。
找到了!
最深处,一间比其他囚室更加厚重、门上符文更加密集的牢房内,一个高大却遍体鳞伤、被无数刻有封印符文的锁链贯穿了肩胛骨和四肢,牢牢捆缚在刑架上的身影,映入了他的感知。
正是赵铁山!
他低垂着头,乱发遮面,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那具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即便在如此折磨下,依旧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陈天纵眼中寒芒暴涨,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境,终于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涟漪。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那间囚室门外。指尖剑气吞吐,蕴含着《侠客行》中“十步杀一人”的凌厉与决绝,就要斩向那门上的禁制!
然而,就在他剑气即将触及铁门的刹那——
异变陡生!
整个天牢核心区域,所有的光源瞬间熄灭!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守卫都要强大、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威压,自他们头顶上方轰然降临!伴随着威压的,是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滚雷般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等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