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枢楼悄无声息的渗透不同,天璇楼的训练,则充满了汗水与低沉的呼喝。
废弃砖窑附近,有一片更为荒僻的山坳,这里被选为了天璇楼的秘密训练场。由福伯亲自出手,借助地形和一些简单的障眼法布置,使得这片区域从外界看来,与寻常荒山无异。
此刻,山坳中,以石头为首的十名天璇楼初期成员,正进行着艰苦卓绝的训练。这十人是陈天纵和福伯从数十名流浪儿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皆有心志坚韧、体魄相对强健或者对战斗有着本能渴望的特点。
他们的训练,并非传统的打坐练气、演练套路。
第一项,便是“站桩”。但这站桩,并非寻常的混元桩、三体式,而是陈天纵结合“凡境·形骸”理念改良后的“心意桩”。要求双脚抓地,周身放松却又保持一种微妙的张力,意念集中,感受自身重心的细微变化,气血在体内的自然流动,以及肌肉纤维的收缩与舒张。目的是锤炼下盘根基,增强对身体内部状态的感知与控制。
起初,这些孩子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站不住,要么浑身僵硬酸痛,要么心思浮动难以集中。但在石头以身作则的带领下,以及陈天纵不时以蕴含精神力的声音进行引导,他们逐渐找到了门道,站桩的时间越来越长,身形也越来越稳。
第二项,是“控力”。陈天纵让他们用木棍击打悬挂的落叶、水滴,要求不是将叶子打碎、水滴打散,而是要让木棍接触到目标的瞬间,力量骤然收敛或转变方向,做到“触而不伤,击而不破”。这是对力量精细入微控制的极致训练,枯燥且艰难,常常练得他们手臂肿胀,虎口崩裂。
第三项,是“反应”。福伯这位老兵,将战场上生死搏杀的经验简化,教导他们如何在乱石、林木间快速移动、规避,如何利用环境掩护自身,如何判断对手的攻击意图。他甚至会冷不丁地弹出石子、挥动树枝进行偷袭,锻炼他们的警觉性和应激反应。
除了这些基础训练,陈天纵开始尝试将“诗剑道”的雏形理念融入其中。
他没有传授具体的剑招,而是挑选了一些意境鲜明、易于理解的诗词短句。
“譬如,‘疾风知劲草’。”陈天纵手持一根树枝,对着众人讲解,“你们想象自己便是那劲草,面对呼啸而来的疾风(攻击),不是硬抗,而是顺应风势,摇曳卸力,根基却稳如磐石。这便是一种防守与卸力的意境。”
他演示了一下,当福伯挥动树枝带着风声扫来时,他手中的树枝并不格挡,而是贴着来势轻轻一引、一旋,福伯的力量便被带偏,从他身侧滑过。
“又譬如,‘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陈天纵身形陡然一动,速度激增,手中树枝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瞬间点向三个不同的方位,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这便是一种追求极致速度与突进气势的意境。”
孩子们看得目眩神迷,虽然他们现在还无法理解更深层的意境,也无法做到如此举重若轻,但这种将诗词意象与战斗方式结合起来的思路,却在他们心中埋下了种子。
陈天纵要求他们,在站桩、控力、反应训练时,都要在心中默念或体会相应的诗词短句,尝试将那种意境融入自身的动作和气息之中。
训练是残酷的。每天都有孩子因为体力透支、伤痛或意志崩溃而退出。但留下来的人,眼神却愈发锐利,身形也愈发精悍。尤其是石头,他进步神速,不仅“心意桩”站得最稳,对力量的掌控也远超同伴,甚至开始能隐约感受到陈天纵演示时散发出的那种独特“意境”波动。
福伯看着这些在泥泞与汗水中打滚的孩子,看着他们眼中逐渐燃起的、不同于普通武者的光芒,心中感慨万千。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军中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卒影子,但又有些不同。这些孩子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一种基于内心信念的力量。
天璇楼的刀锋,正在这荒僻的山坳中,被悄然锻造、磨砺。
虽然它还稚嫩,远未成型,但假以时日,必将成为阴阳阁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一首用敌人鲜血写就的、豪迈与婉约交织的战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