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堂主带来的“善意”劝告,如同石沉大海,并未在陈天纵心中激起半分涟漪。他给出的三日限期,不是商量,而是最后通牒。江南商界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铁掌帮与这新兴“唯心阁”的角力上。
期限第一日,风平浪静。铁掌帮名下产业照常运转,仿佛并未将陈天纵的警告放在眼里。雷烈甚至公然放话,称“一个酸腐文人,也配威胁老子?让他放马过来!”
期限第二日,波澜骤起。
清晨,天玑楼设在城西,专门用于“百炼钢”后期加工与仓储的一处秘密工坊,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迅猛异常,显然被人泼了猛火油。虽然值守人员及时发现并奋力扑救,保住了核心区域,但外围仓库储存的一批半成品和普通铁料尽数被焚毁,损失不小。
几乎同时,两家与“唯心阁”合作最紧密、公开销售“百炼钢”器具的铁匠铺,被数十名手持棍棒、明显是帮派分子的壮汉打砸抢烧,铺主被打成重伤,店铺化为废墟。作案者行动迅速,下手狠辣,事后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惊恐的民众。
消息传到悦来客栈,陈天纵正在临摹一首古诗,笔锋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阁主,铁掌帮动手了。”灰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这是在挑衅!”
“意料之中。”陈天纵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雷烈若直接服软,反倒奇怪。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是做给其他势力看,证明他铁掌帮依旧不好惹。”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明显增多的、眼神不善的闲汉,淡淡道:“官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周知府下令严查纵火打砸之事,赵捕头已经带人去了现场。但……王通判那边的人,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引导,说可能是‘商业纠纷引发的报复’。”
“商业纠纷?”陈天纵冷笑,“好一个商业纠纷。看来,王通判是铁了心要站在铁掌帮那边,或者,他背后的人,想借此机会把我们摁下去。”
他沉思片刻,问道:“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工坊值守人员有三人轻伤,那两家铁匠铺的伙计和铺主伤得较重,但无性命之忧。天玑楼已派人送去了抚恤和医药费,并安排了他们家人的生活。”
“做得对。”陈天纵点头,“安抚好自己人,比什么都重要。告诉下面,暂时停止所有‘百炼钢’器具的公开销售,已售出的,提供保修。工坊转入更隐蔽的地点,加强护卫。”
“是!”灰隼应道,随即有些不解,“阁主,我们……就这么忍了?”
“忍?”陈天纵转过身,眼中寒芒乍现,“谁说我们要忍?打砸抢烧,不过是疥癣之疾。雷烈既然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肃杀:“通知‘影刃’,按第二套方案执行。目标,铁掌帮的核心产业和财源。我要让他雷烈,知道什么叫疼!”
“明白!”灰隼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陈天纵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战鼓。潜伏在阴影中的天璇楼力量,开始露出锋利的獠牙。
当日下午,铁掌帮名下最赚钱,也是防卫最森严的,位于码头区的两座大货仓,同时起火!火势起得诡异而猛烈,仓库内存放的准备走私出去的的生丝、茶叶和瓷器,价值数万两白银,尽数付之一炬。更让雷烈吐血的是,看守仓库的十几名核心帮众,被人发现时已全部毙命,咽喉处皆有一道细若游丝的血痕,正是“影刃”的独门手法。
傍晚,铁掌帮控制的,用于放印子钱和销赃的几个地下钱庄,被不明身份的高手闯入,钱庄掌柜和账房被杀,所有账本和现银被洗劫一空。这些账本里,记录了铁掌帮与不少官员、乃至其他帮派的灰色交易!
深夜,雷烈最宠爱的小妾在外宅沐浴时,一枚冰冷的飞镖钉在了她梳妆台的铜镜上,上面附着一张字条,只有两个字:“期限”。
接二连三的精准打击,招招致命,直捣黄龙!铁掌帮内部瞬间大乱,人心惶惶。雷烈暴跳如雷,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帮派力量,在对方神出鬼没的精准打击下,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力。
“查!给我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雷烈在帮派大堂里咆哮,摔碎了手边所有能摔的东西。他怀疑是“唯心阁”,但没有证据。那些手段,干净利落,更像是专业的杀手组织,而非一个商号所能拥有。
然而,危机并未仅仅来自铁掌帮。
就在陈天纵专注于对付雷烈之时,来自官府的暗箭,也悄然而至。
第三日清晨,一队税吏在一位王通判心腹师爷的带领下,突然包围了“唯心阁”名下,明面上销售“玉露茶”的总店。理由是“接到举报,怀疑店铺偷漏税款,且货物来源不明”,要封店查账!
同时,之前被压下的,由“宝光轩”等琉璃坊联名递交的状纸,也被王通判重新翻了出来,并加上了“疑似与近日城中多起纵火凶案有关”的骇人罪名,正式呈报周知府,要求严查“唯心阁”及其东主陈天纵。
更让陈天纵目光凝缩的是,灰隼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阁主,天枢楼刚得到密报。京城‘云山茶庄’总号的大东家,那位致仕的户部侍郎,前日抵达了杭州府。他……住进了王通判的府邸。另外,漕帮总舵那边,似乎也来了人,身份不明,但级别很高,正在与帮主密谈。”
陈天纵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群堵在茶叶店门口、气势汹汹的税吏,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铁掌帮的垂死反扑,官府的落井下石,京城势力的亲自下场,漕帮的暧昧不明……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要将他这艘刚刚起航的船,彻底掀翻、碾碎。
“终于都跳出来了。”他轻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了强烈的战意,“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水,已经被彻底搅浑。
而隐藏在浑水下的,不仅仅是鱼虾,还有择人而噬的鳄鱼。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降临。
他这“唯心阁”与“阴阳阁”,能否在这多方势力的联合围剿下,杀出一条血路?
陈天纵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风暴已至,唯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