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陈天纵“醉倒”被扶下后，宴客厅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那冲霄而起的青色文气虽已渐渐消散，但其带来的震撼却如同余震般在每个人心头激荡不休。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金石丝竹的铿锵余韵，以及诗句中蕴含的磅礴意气。
满堂宾客，无论是之前心怀怜悯的，冷眼旁观的，还是幸灾乐祸的，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目光呆滞地望着中央那张书案。案上，墨迹淋漓的《将进酒》诗稿静静地铺陈着，字迹狂放不羁，力透纸背，仿佛还蕴含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力量。
“文……文气冲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颤巍巍地站起身，指着那诗稿，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老朽……老朽有生之年，竟能亲眼得见！此乃祥瑞，文道祥瑞啊！”
他这一声如同打破了某种魔咒，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天佑大楚！天佑大楚啊！”
“《将进酒》……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好一个‘与尔同销万古愁’！此诗豪情，千古未有！”
“陈小侯爷……不，陈公子！竟是如此惊世诗才！藏拙六年，一鸣惊人！”
“我就说嘛！陈侯爷虎父，岂有犬子！原来这六年是潜龙在渊，厚积薄发！”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与之前的轻视、嘲讽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不少人围到书案前，争相目睹那篇引得文气冲霄的诗稿，脸上充满了惊叹、敬畏，甚至狂热。一些原本只是来应景的小官和世家子弟，此刻看向被柳氏和福伯护着、看似昏迷的陈天纵的目光，已彻底改变，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攀附的渴望。
张恒和他那帮纨绔朋友，此刻脸色煞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他们站在角落，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张恒死死盯着那诗稿，又看看被众人簇拥的陈天纵方向，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脸上青红交错，羞愤、嫉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股噬人的怨毒。他精心策划的羞辱，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成了对方名动京华的垫脚石！这比当众被打耳光还要令他难堪！
“我们走！”张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再也无颜停留，带着一众同样灰头土脸的跟班，如同丧家之犬般，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狼狈地逃离了镇远侯府。
陈啸天扶着依旧在低声啜泣、却是喜极而泣的柳氏，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些前倨后恭的宾客，看着儿子那“昏迷”中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弧度的嘴角，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军神，心中百感交集，有狂喜，有欣慰，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对儿子这六年隐忍的心疼与了然。他挺直了这些年微微佝偻的脊梁，一股久违的锐气重新回到眼中。
宴会最终在一片复杂难言的气氛中结束。宾客们陆续告辞，态度比来时恭敬了何止十倍。每个人离开时，口中都反复念叨着《将进酒》中的名句，脸上带着兴奋与震撼。
而“镇远侯府痴傻嫡子陈天纵，于生辰宴醉酒作《将进酒》，引动文气冲霄”的消息，更是在宴会尚未完全结束时，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神都的每一个角落！
天枢楼的“蛛网”在文先生和小乙的操控下，全力开动。说书人、茶馆闲汉、青楼歌妓、街头巷尾的孩童……无数或明或暗的节点被激活，将这个消息以及那首惊世诗篇，用最快、最富感染力的方式扩散出去。
“听说了吗？镇远侯家那个少爷，不是傻，是文曲星下凡！”
“一首诗，引动文气冲霄！我的老天爷，这可是传说中的景象！”
“《将进酒》！快记下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此等豪情，当浮一大白！”
“陈公子藏拙六年，一朝惊天下！这才是真正的世家风范！”
一夜之间，陈天纵的名字与《将进酒》一起，响彻了整个神都。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无人不在议论这场惊天逆转。他的形象，从一个可怜的、被遗忘的痴儿，瞬间变成了一个神秘、才华横溢、隐忍坚韧的传奇人物。无数文人士子争相传抄《将进酒》，酒楼茶馆里，吟诵此诗成了最新的风尚。
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赞誉之中，也并非没有杂音。
一些较为清醒或别有用心的文人，在震撼于诗才之余，也不免发出叹息：
“诗才惊世，千古罕见！可惜……听闻陈公子修为平庸，灵根有缺，可惜了这身惊世文华，终究是镜花水月，难以长久啊。”
“是啊，文气虽盛，却难敌真正的武道强者。这世道，终究是实力为尊。”
“可惜，可惜……若他能修行，文武双全，我大楚何愁不兴？”
这种论调，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其中不乏张家的影子），也开始悄然流传，试图将陈天纵的影响力限制在“文才”领域，削弱其可能带来的其他层面的冲击。
阴阳阁密室内，陈天纵早已“醒转”，他听着文先生和小乙关于外界舆论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反而带着一丝冷然。
“镜花水月？”他轻轻重复着这个词，指尖在桌面上敲击着，“他们很快便会知道，我这‘镜花水月’之下，藏着的是何等真实的惊涛骇浪。”
“阁主，诗名已扬，下一步……”小乙请示道。
陈天纵目光幽深：“让名声再飞一会儿。天枢楼继续引导舆论，既要维持这‘诗才惊世’的热度，也要让那‘修为平庸’的论调适当存在。麻痹敌人，才能方便我们下一步行动。”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已然泛白的天色。
“至于皇室那边……文气冲霄，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准备好，迎接下一波风浪吧。”
神都的清晨，因一首诗而彻底沸腾。陈天纵这个名字，如同他引动的文气一般，直冲云霄，再也无法被忽视。而在这巨大的声名之下，真正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