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夜探者的后续,天色已近拂晓。陈天纵毫无睡意,他盘坐在床榻上,指尖摩挲着那块冰冷的黑色木牌,心中思绪翻涌。
昨夜之事,绝非偶然。侯府虽败落,但毕竟树大根深,或许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引来了窥伺。更重要的是,父亲当年的旧敌,恐怕也从未放松过打压。自己这个“废人”可以暂时被忽略,但整个侯府,依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单凭自己一人暗中修炼,力量增长再快,也终究有限。他需要耳目,需要臂助,需要一支完全忠于自己、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阴阳阁……”他低声念诵着脑海中浮现的名字。以太极奥义为纲,包容万物,运转乾坤,正是他心中理想的隐秘组织形态。而眼下,正是着手构建其雏形的时机。
目光,落在了那些挣扎在神都最底层的流浪孤儿与落魄文人身上。
这些人,无依无靠,求生艰难,若能施以恩惠,授以理念,最易培养忠诚。而且,他们散布于市井之间,本身就是最好的信息节点和掩护。
接下来的几日,白日的陈天纵依旧是那副浑噩模样。但到了夜晚,他便换上市井少年的粗布衣衫,悄然离府,潜入神都那些阳光难以照见的角落。
他首先去的是西市的“乞丐窝”,那里聚集着大量无家可归的孩童。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为了半块馊掉的饼子可以打得头破血流。陈天纵没有直接现身,而是通过一个被他用几枚铜钱和一顿饱饭“收买”的机灵小乞丐,将消息散布出去:城北某个废弃的砖窑,有位善心的“小先生”,愿意给听话的孩子提供一个遮风避雨、有饭吃的地方。
起初,响应者寥寥,大多持怀疑态度。但当第一个胆大的孩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往,真的得到了干净的食物和温暖的草铺,并且没有被要求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后,消息很快传开。
短短七八天,那座废弃的砖窑里,便聚集了二十多个年纪在八到十二岁不等的流浪儿。
陈天纵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现都戴着斗笠,声音也刻意压低。他并不急于传授高深的“唯心六境”理论,而是从最基础的开始。
他教他们识字,用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他自己编写的,蕴含着基础哲理和意志锻炼方法的短句,如“身正影直,心坚石穿”,“水滴石穿,非力使然,恒也”。
他传授他们简化版的“凡境·形骸”基础锻炼法——并非直接激发潜能,而是教导他们如何通过集中意念,更有效地控制身体,进行跑步、跳跃、躲闪等基础训练,感受自身力量的流动。这对于这些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来说,已是极大的提升。
他还教他们最基本的观察、记忆和传递信息的方法。
“记住,你们现在很弱小,但弱小不是耻辱,甘于弱小才是。”斗笠下,陈天纵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给你们饭吃,教你们本事,不是要你们为我卖命。而是希望你们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挺直腰杆活下去,甚至……去改变一些你们认为不公的事情。”
他没有空泛的许诺,只有实实在在的食物、知识和一份看似遥不可及的希望。但对于这些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孩子来说,这已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孩子们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讨好,逐渐变成了依赖和一种懵懂的崇敬。
与此同时,陈天纵也开始留意那些怀才不遇、困顿潦倒的文人。在城南一间破旧的茶馆,他“偶遇”了一位因得罪上官而被革去功名,只能靠卖字为生的老秀才。
陈天纵没有暴露身份,只是以“仰慕先生才学”为名,请老秀才喝茶,并与他讨论经义。交谈中,陈天纵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超越时代的见解和对“心性”、“意志”的独特阐述,让老秀才惊为天人,引为知己。
几次接触后,陈天纵委婉地提出,希望能聘请老秀才去一处私塾教导一些贫苦孩童识字明理,并提供了足以让他安稳度日的酬金。老秀才正愁生计无着,又觉此事颇有意义,且能与这位“小友”时常探讨学问,便欣然应允。他所去的“私塾”,自然就是那座废弃砖窑。
有了老秀才这位真正的文人教导基础文化,陈天纵便能将更多精力放在筛选有潜力的苗子和灌输“唯心”理念上。
他暗中观察着每一个孩子。有的心性坚韧,吃苦耐劳;有的头脑灵活,善于观察;有的则对那种精神引导的锻炼法门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和力。
他从中选出了三个表现最突出的孩子,开始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更深入的指导。一个名叫“石头”的男孩,意志最为坚定;一个名叫“小乙”的,心思最为缜密;还有一个叫“青禾”的女孩,对气息和情绪的感知异常敏锐。
砖窑的条件依旧简陋,但这里不再只有绝望和饥饿。有了食物,有了知识,有了锻炼,更有了一个被称为“小先生”的神秘少年带来的、名为“唯心”的信念火种。
陈天纵站在砖窑外,看着里面摇曳的灯火和孩子们认真听讲或努力锻炼的身影,眼神平静。
这只是开始。这些孩子,这些落魄文人,是他们未来“阴阳阁”最原始的基石。他们如同散落在贫瘠土壤里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而他,将是那个播撒火种,并引领他们照亮黑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