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竹韵阁的院墙外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虎娃揉着眼睛推开门,见林澈正蹲在地上,用细竹篾编一个半人高的物件,竹条在他手里绕出螺旋形的花纹,顶端还翘着个小小的尖,像座迷你竹塔。
“这是……”虎娃凑近了看,才发现底座上刻着“竹笺驿站”四个字。
“路标。”林澈抹了把额角的汗,竹屑沾在鼻尖上,“周先生说山外的孩子认路难,咱们编些竹路标,从村口一直指到这儿,他们一看就明白。”他说着,举起刚编好的箭头,往“竹塔”旁一插,“你看,往这边拐就对了。”
阿竹端着水盆出来,看见路标眼睛一亮:“我给它加点颜色!”她找出颜料,在竹塔的螺旋纹上涂了圈嫩绿色,箭头尖上点了点朱砂,瞬间鲜活起来,“像不像竹笋冒尖?老远就能看见。”
孩子们陆续来了,看见路标都围了上来。戴虎头帽的小男孩踮脚摸着竹塔:“能在上面刻我的名字吗?就当我也为驿站出了力!”
“当然能。”林澈找出小刻刀递给他,“每个来帮忙的孩子,都能刻个字。”
于是院墙外热闹起来,孩子们排着队在路标上刻字。有的刻自己的名字,有的刻“竹”“书”这样的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最巧,在竹塔底座刻了朵小小的蔷薇,和她当年绣在竹筐上的一样鲜活。
虎娃则带着几个大些的孩子,往村口的方向埋路标。竹制的箭头插在路边,嫩绿色的螺旋纹在晨光里闪着光,像一串会指路的绿宝石。路过的老农笑着问:“这是啥新鲜物件?比木牌子好看多了。”
“竹笺驿站的路标!”孩子们齐声答,骄傲得像胸前挂了红花。
中午回到竹韵阁,林澈已经编好了第二个路标,这次做成了书本的形状,书页翻开着,上面用竹丝拼了个“信”字。阿竹正在给书页涂金色,说这样太阳一照,能晃着路人的眼。
“周先生派人送书来了!”货郎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推着的独轮车上堆着半车书,最上面还放着个竹制的卷轴。
虎娃拆开卷轴,是周先生画的地图,标注着附近几个村子的位置:“这些村子的孩子也想寄竹笺,让咱们多编些路标,引他们来。”
林澈看着地图,忽然拍了下手:“不如编个会响的路标?在竹箭头里装个小竹哨,风一吹就响,又能指路又能报信。”
说干就干,他找出细竹管,在里面刻了几个小孔,插进刚编好的路标里。果然,风一吹,竹哨就发出“嘀嘀”的轻响,像在说“往这儿来”。
傍晚时,最后一个路标立在了邻村的老槐树下。路过的放羊娃听见竹哨声,好奇地摸着竹制书本:“这是能换糖吃的地方吗?”
“能换比糖还甜的东西!”虎娃笑着递给他一片空白竹笺,“写下你想对远方说的话,就能收到回信呢。”
放羊娃攥着竹笺跑了,竹哨在风里轻轻响,像是在送他。虎娃望着一路延伸的竹路标,从村口到邻村,嫩绿色的螺旋纹在暮色里连成线,像条会发光的路。
林澈扛着剩下的竹料走过来,手里还拿着片新刻的竹笺:“周先生说,下个月带学生来参加‘竹笺节’,咱们得编个更大的竹信箱,装得下所有孩子的信。”
阿竹正在给路标补色,闻言回头笑:“我还要绣面竹纹旗,插在竹韵阁顶上,让远处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儿是能让字飞起来的地方。”
夜色漫上来时,竹哨声还在风里飘。虎娃摸着路标上孩子们刻的字,忽然觉得这些竹条做的路标,不仅能指引路,还能牵着人心——让原本不相干的孩子,顺着这绿色的箭头,走到同一个地方,说着同一些话,像竹林里的竹子,根在地下缠在一起,风一吹,就发出一样的声响。
暮色渐浓,竹哨在晚风里哼起轻快的调子。林澈扛着一大捆新伐的青竹回来,竹梢还带着露水。他把竹子靠在路标旁,拿起最粗的一根比划:“这根够直,做信箱的立柱正好——阿竹,你的金线还有吗?给信箱沿儿绣圈边,夜里借月光能发亮。”
阿竹正给最后一个路标补涂朱砂,闻言直起身:“金线还有半卷呢!再缀几颗玻璃珠,风一吹叮叮响,像在跟过路的人打招呼。”她忽然凑近竹信箱的设计图,“不如在侧面开个小窗?让等信的孩子能偷偷看见里面的竹笺堆得有多高,像盼着糖葫芦串儿似的,多有意思。”
虎娃抱着一摞空白竹笺走来,听见这话笑了:“好主意!再在窗上蒙层细竹纱,既能看见影子,又掉不出东西。”她蹲下身,用炭笔在竹板上画了个歪脑袋的小竹人,“把这个刻在信箱门上吧,像个守信的小哨兵。”
戴虎头帽的小男孩举着刚刻好的“信”字木牌跑过来,牌上的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我刻的!能挂在信箱顶上吗?”
“当然能。”林澈接过木牌,稳稳钉在信箱最上端,“比我刻的好看多了——这才是孩子写的字,带着劲儿呢。”
夜风扬起阿竹的绣线,金线在空中划出细弧,落在竹信箱的框架上。虎娃把竹笺放进窗内,竹纱上立刻映出细碎的影子,像一群蜷着的小蝴蝶。林澈敲响新做好的竹铃,“叮铃”声顺着路标一路传出去,惊飞了檐下的夜鸟。
“等竹笺节到了,这些影子会挤满整个窗户吧?”阿竹仰起脸,眼里映着竹哨的微光,“就像好多好多孩子挤在门口,等着拆开远方的悄悄话。”
虎娃望着一路延伸的绿色路标,竹哨声还在风里跑,像在告诉每个晚归的人:这儿有个地方,能把心里话种进竹片里,等着它长出回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