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竹韵阁院角的竹叶上时,一阵不同于货郎铃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清晨的宁静。虎娃正蹲在院角给那片埋着竹笺的土地浇水,听见声响,直起身望向巷口。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先生,牵着一匹白驹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背着书箧的少年。先生手里拿着一封折叠整齐的竹笺,正是王大叔捎去的回信之一。
“在下是山外学堂的周先生,”他拱手笑道,目光扫过院内悬挂的竹笺和孩子们画的竹韵阁图,眼里满是赞许,“收到诸位的竹笺,学生们都雀跃不已,特地带他们来叨扰几日,学学这竹编与竹笺传书的雅趣。”
虎娃赶紧放下水壶,招呼着周先生进屋。林澈从屋里搬出几张竹制的长凳,阿竹则端出刚沏好的竹叶茶,茶香混着竹香,在院里弥漫开来。
那几个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目光被墙上挂着的各式竹制品吸引——有竹编的蝈蝈笼,有竹刻的笔筒,还有虎娃他们新做的竹制书签。一个梳着发髻的少年指着竹架上飘动的回信,忍不住问:“这些字真的会随着竹子长出来吗?”
戴虎头帽的小男孩立刻挺起胸膛:“当然!我们埋下去的竹笺上写了诗,等竹子长出来,每片叶子上都会有字呢!”
周先生闻言朗声大笑:“好一个充满童趣的想象!不过,若真能长出带字的竹子,那便是世间奇景了。”他转向虎娃,“听闻这里的竹制文具独具匠心,不知可否让学生们观摩学习一番?”
虎娃点头应下,转身去库房取来一堆竹料和工具。林澈则在院里空地上支起几张竹桌,阿竹把孩子们之前编到一半的竹篮、竹盒都摆了出来。
少年们立刻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拿起竹篾尝试。有个胖乎乎的少年,手指笨拙地捏着竹条,半天也没编出个形状,急得鼻尖冒汗。虎娃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将竹篾交叉、缠绕:“别急,竹篾要顺着它的韧性来,就像写字要顺着笔锋走一样。”
周先生坐在竹凳上,看着孩子们和少年们围在一起讨教、欢笑,偶尔提笔在随身携带的竹笺上写几笔。他忽然抬头看向虎娃:“我听说,这里的竹笺不仅能传信,还能记下孩子们的心愿?”
虎娃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些贴在墙上的、画着歪歪扭扭图案的竹笺——有孩子希望“爹娘回家”,有孩子想要“长出翅膀”,还有孩子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写着“每天都有糖吃”。
“是啊,”她笑着指向那面墙,“这些都是他们写的,虽然稚嫩,却比任何诗句都动人。”
周先生站起身,走到墙边,仔细看着那些竹笺,忽然对身后的学生们说:“你们看,文字的力量不在于辞藻华丽,而在于是否真心。这些竹笺上的字,比咱们课本里的好多文章都更有生命力。”
午后,阳光正好,虎娃提议带着大家去后山竹林里采集新的竹料。孩子们和少年们立刻欢呼着响应,扛着小斧头和竹篮往竹林走去。
竹林深处,周先生看着虎娃熟练地辨认着适合做竹笺的竹子,忍不住问:“这些手艺,都是你自己琢磨的?”
“不全是,”虎娃摸着一根粗壮的竹身,眼里带着怀念,“是村里的老人们教的。他们说,竹子最是坚韧,能屈能伸,做人也该这样。”
正说着,戴虎头帽的小男孩忽然举着一根带着露水的竹笋跑过来:“虎娃姐!你看这个!能不能做个小哨子?”
虎娃接过竹笋,用小刀削了几下,果然吹出清脆的声响。孩子们和少年们立刻争着要,竹林里顿时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哨音,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在歌唱。
周先生看着这一幕,拿起笔在竹笺上写下:“竹影婆娑,童声清脆,此乃人间至乐。”写完,他将竹笺递给虎娃,“这张,就留给竹韵阁做纪念吧。”
夕阳西下时,少年们背着满满一篮竹料和自己编的小竹器,依依不舍地跟虎娃他们告别。周先生临走前,留下了许多课本和几支精致的毛笔:“这些给孩子们看,若有不懂的,就写在竹笺上寄给我们,定当回信。”
送走客人,虎娃看着院里散落的竹屑和墙上新添的那张周先生写的竹笺,忽然对林澈和阿竹说:“咱们建一个‘竹笺驿站’吧,不光咱们村,让附近村子的孩子们都能在这里寄信、收信。”
林澈眼睛一亮:“好主意!我来做个大点的竹信箱!”
阿竹也拍手道:“我来画些指引的路标,让他们都能找到这里!”
夜色渐浓,竹韵阁的灯又亮了起来。虎娃坐在灯下,给今天采集的竹料去皮、打磨,准备做成新的竹笺。窗外,那片埋着竹笺的土地上,小旗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她忽然觉得,那些竹笺真的长出了腿,不仅跑到了山外的学堂,还会跑到更远的地方去。而竹韵阁,就像一棵深深扎根的竹子,用它的枝丫,托举着这些带着真心的文字,飞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