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骨架在林澈手里渐渐立了起来,圈环层层叠叠,像截被剖开的竹节,透着月光能看见内里交错的细篾。虎娃举着红绸布在骨架外比划:“林叔,这样裹上去会不会太皱?”
林澈接过绸布,指尖蘸了点清水,轻轻抹在布边:“湿一点好定型,等晾干了就挺括了。”他小心地将红绸裹在骨架上,多余的边角用细麻绳细细扎紧,动作慢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月光。
李叔的兔子刻好了,竹片上的兔子前爪捧着竹叶,耳朵尖微微下垂,竟有了几分憨态。他把竹片往灯笼骨架侧面一嵌,正好卡在两层圈环之间:“这样一来,亮灯时,兔子影子就能投在布上了。”
张奶奶端来刚熬好的浆糊,笑眯眯地帮着粘牢绸布接缝:“虎娃上次染这布时,手都被颜料染成红的了,洗了三天才掉。”
虎娃挠挠头,看着绸布上闪烁的金粉:“那是我加了金箔碎呢,娘说这样像星星。”他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屋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攒了许久的玻璃珠,有红的、绿的、蓝的,都是平时捡的好看石子磨的。
“把这个嵌在灯笼底下吧!”他踮着脚,把玻璃珠一颗颗串在麻绳上,垂成一串小小的帘子,“风吹的时候,珠子会响呢。”
林澈帮他把珠子串固定好,又在灯笼顶安了根竹提杆。一切就绪,他从屋里摸出支蜡烛,小心地放进灯笼里的小瓷座上。“亮灯试试?”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林澈点燃蜡烛。橘黄色的光从红绸里透出来,映得整个灯笼像个发光的果实,布上的兔子影子活了过来,仿佛正在啃食竹叶;底下的玻璃珠被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彩光,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叮咚的脆响。
“好看!像个会发光的小果子!”虎娃拍着手笑,伸手想去提,被林澈拦住:“刚点着,烫。”他拿起提杆,递给虎娃,“慢点晃,别让蜡烛倒了。”
虎娃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在院里慢慢走。红绸灯笼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兔子影子跟着他跑,玻璃珠叮咚作响,和远处稻田里的蛙鸣凑成了一曲温柔的夜歌。张奶奶搬了竹凳坐在门口,看着虎娃的背影,手里摇着蒲扇,嘴里哼起了年轻时的歌谣;李叔则和林澈收拾着散落的竹篾,偶尔抬头看一眼那团移动的红光,眼里的笑意比灯笼还暖。
夜深了,蜡烛快燃尽时,虎娃才依依不舍地吹灭灯笼。林澈接过灯笼,仔细收好:“明天把蜡烛换成灯芯,灌上煤油,能亮更久。”
虎娃点点头,摸了摸灯笼上的兔子竹片,忽然觉得,这灯笼里装的不只是光,还有今晚的月光、金粉、玻璃珠的脆响,以及大家凑在一起的细碎时光,沉甸甸的,像颗攒满了暖的果子。
虎娃抱着灯笼往回走,红绸布上的兔子影子在地上一跳一跳,玻璃珠叮咚响个不停。刚到院门口,就见林澈拿着支新的灯芯出来,身后跟着拎着煤油壶的李叔。
“正好,”林澈接过灯笼,麻利地换下短蜡烛,灌了小半壶煤油,“试试这个,能亮到后半夜。”他点亮灯芯,橘红色的光比刚才更稳了些,透过红绸映得人脸庞发烫。
李叔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灯笼上的兔子影子:“这小兔子要是会动就好了。”
虎娃眼睛一亮:“林叔,能给它加个机关不?就像走马灯那样!”
林澈沉吟片刻,转身回屋翻出几根细竹条:“试试吧。”他把竹条截成小段,在灯笼骨架内侧搭了个十字支架,又削了个小小的竹轮,轮上粘了片剪好的兔子剪影。“这样,热气往上走,能带动竹轮转。”
果然,没过一会儿,灯笼里的兔子剪影就慢悠悠转了起来,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打圈,像真兔子在跑。虎娃看得拍手:“动了!真的动了!”
张奶奶端着盘刚蒸好的红薯出来,香气混着煤油味飘散开:“快趁热吃,凉了就不甜了。”她把最大的一块塞给虎娃,“拿着,边吃边看灯笼,暖和。”
李叔啃着红薯,忽然说:“明天赶集,把这灯笼带去,保准孩子们眼馋。”
虎娃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气烫得他直呼气:“不带,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要挂在院里。”
林澈笑着帮他擦了擦嘴角的红薯渣:“对,挂在院里,晚上出来串门的都能看见。”
夜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转着圈的兔子影子落在墙上、地上、大家的笑脸上,玻璃珠叮咚作响,像在数着这暖融融的时光。虎娃捧着热乎乎的红薯,看着转动的兔子影,忽然觉得,这灯笼里装的何止是光,还有比红薯更甜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