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竹架的缝隙,在地上织出斑驳的银网。枣芽的卷须已经缠上了竹架的第三层,嫩绿色的触须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像是谁撒了一把碎钻在藤蔓上。
林澈端着一盏灯走过来,灯光暖黄,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他把灯挂在竹架旁的钩子上,光晕刚好笼罩住那株努力攀爬的枣芽,卷须像是被温暖唤醒,微微颤动着,似乎在朝着光源的方向生长。
“你说,它是不是也怕黑?”林澈轻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枣芽的叶片,晨露般的水珠滚落。
慕容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陶盆,里面是新培育的花苗。“或许吧,”她将陶盆放在地上,“万物生长都需要光,无论是阳光还是灯光,只要能照亮前路就好。”她顿了顿,看着那不断延伸的卷须,“就像人,总要有个念想,才能一步步往前走。”
林澈转头看她,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发梢被风吹得轻轻飘动。“那你的念想是什么?”他问。
慕容雪笑了笑,目光落在远处的星空:“以前总想着把日子过成诗,后来发现,能看着身边的东西一点点变好,就已经是诗了。”她指了指枣芽的卷须,“你看它,今天又爬高了一寸,明天或许就能触到竹架的顶端。这种看得见的成长,多让人踏实。”
这时,一阵风吹过,竹架上的小风车“呼呼”转动起来,枣芽的卷须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却没松开缠绕的竹条。林澈忽然想起白天虎娃的话——“它好像在跟风车比赛呢”。
“它在较劲,”林澈低声说,“跟自己较劲,也跟这竹架较劲。”
“较劲才好,”慕容雪弯腰给新栽的花苗浇了点水,“不较劲,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多远?”她直起身,望着那片被月光照亮的藤蔓,“就像我们,总觉得日子平淡,可真要细数起来,哪一天不是在跟生活较劲?只不过有的人较劲是为了活得更好,有的人,是怕忘了自己还活着。”
林澈没再说话,只是望着那株枣芽。灯光下,卷须还在缓慢地、固执地向前延伸,每一寸生长都带着无声的宣告。他忽然明白,所谓念想,或许就是看着这些微小的坚持,在时光里慢慢变得清晰,变得沉甸甸的,足以支撑着人走过一个又一个平淡的夜晚。
月光更亮了些,照亮了卷须尖端那一点新萌出的嫩白——那是它明天要继续攀爬的方向。
夜渐渐深了,竹架上的灯芯跳了跳,光晕忽明忽暗。枣芽的卷须似乎也累了,不再大幅度伸展,只是偶尔轻轻颤一下,像是在调整呼吸。
慕容雪从屋里抱出一床薄毯,披在林澈肩上:“夜里凉,别冻着。你看它不动了,咱们也回屋歇着吧,明天一早,说不定它又窜出一大截呢。”
林澈点点头,却没动,只是伸手碰了碰那根新萌出的嫩白卷须,指尖传来湿软的触感。“你说,它会不会做梦?”他忽然问,声音带着点夜色里特有的迷糊,“梦见自己爬到顶了,看见更远的地方?”
慕容雪被逗笑了,拉了拉他的胳膊:“说不定会呢。走吧,咱们也回去做梦,梦里既能看见它爬顶,也能想想咱们明天该往哪使劲儿。”
两人并肩往屋走,身后的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与枣芽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藤蔓缠上了竹架。快到门口时,林澈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竹架:“你说,等它爬到顶那天,咱们要不要给它系个红绳庆祝一下?”
“好啊,”慕容雪回头笑着应道,“再摘几个刚熟的枣子,挂在红绳上,算是给它的奖励。”
夜风拂过,竹架轻轻摇晃,枣芽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这个约定。
回到屋里,林澈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眼前总浮现出那根嫩白的卷须。他想,明天醒来第一件事,一定是跑去看它,看看它有没有偷偷往前挪了挪,有没有离“顶”更近一步。
而此刻,月光下,那根嫩白卷须似乎攒足了劲儿,又悄悄往前探出了一丝丝,像个踮着脚尖赶路的小家伙,在夜色里默默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