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裹着热浪,葡萄藤已经爬满了竹架,巴掌大的叶子层层叠叠,在地上投下浓密的荫凉。慕容雪蹲在架下,手里捏着根细竹条,小心翼翼地给西瓜花授粉——小黄花金灿灿的,藏在圆滚滚的小瓜后面,被叶缝漏下的阳光照得发亮。
“轻点,别碰掉了小瓜。”林澈端着井水过来,桶沿的水珠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把水倒进石桌上的粗瓷碗,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绿豆糕,“镇上张记的,刚出锅,凉透了正好解腻。”
慕容雪直起身,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沾满泥土的手背上。她接过绿豆糕咬了一口,清甜混着薄荷的凉,瞬间驱散了暑气。“你看这小西瓜,”她指着架下拳头大的绿皮瓜,“比上次见长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结得像虎娃他娘说的那么大。”
林澈凑过去看,指尖轻轻碰了碰瓜皮,绒毛蹭得他手心发痒:“放心,我天天浇淘米水,保准长得圆滚滚的。”他忽然压低声音,“昨儿半夜起夜,听见瓜藤‘咔吧’响了一声,像是在使劲长呢。”
慕容雪被他逗笑,抬手把他鼻尖沾着的瓜叶拂掉:“就你耳朵尖。”话音刚落,竹架上突然传来“知了——知了——”的叫声,一只油亮的蝉正趴在葡萄藤上,翅膀扇得飞快。
“抓来给栗栗玩。”林澈说着就要去够,却被慕容雪拉住:“别碰,蝉蜕能入药,等它脱了壳收起来,年底能换些钱。”她从竹篮里拿出个小布袋,“去年攒的蝉蜕卖了二十文,够买两斤红糖呢。”
林澈悻悻地收回手,看着蝉在叶间蹦跳,忽然觉得这蝉鸣倒也不烦了——毕竟是能换红糖的“宝贝”。
午后的日头最烈时,两人躲在瓜架下歇凉。慕容雪用蒲扇扇着风,看林澈给草莓畦浇水,水珠落在红透的草莓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栗栗趴在她脚边,尾巴尖偶尔扫过她的鞋面,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晚上吃什么?”林澈提着水壶回来,额发湿得贴在头皮上。
“绿豆汤,配着中午剩下的葱油饼。”慕容雪递过蒲扇,“我还腌了些糖蒜,就饼吃解腻。”
林澈刚要接话,忽然指着瓜架:“快看!那只蝉脱壳了!”
果然,葡萄藤上挂着个半透明的蝉蜕,空壳完整得像活的,而新蝉正趴在旁边,嫩绿色的翅膀慢慢展开,渐渐变得乌黑油亮。慕容雪轻手轻脚走过去,用指尖捏住蝉蜕的边缘,小心翼翼摘下来,放进布袋里:“完整的能多卖两文。”
林澈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蝉蜕里藏着的,不只是钱,还有过日子的心思——像这瓜架上的藤蔓,看似随意生长,却在不知不觉间,把日子缠得又密又实。
傍晚时分,暑气渐渐退了。林澈去井边打水,慕容雪则开始摘草莓,红透的放进竹篮,半红的留在枝头,准备明天再摘。栗栗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叼起颗掉落的小草莓,跑到一边慢慢啃。
“今晚的绿豆汤里加点草莓吧?”林澈提着水桶回来,“甜丝丝的肯定好喝。”
“好啊。”慕容雪把竹篮往石桌上一放,草莓的甜香混着瓜叶的清气,在暮色里漫开来,“再放把冰糖,凉透了喝才舒坦。”
蝉鸣渐渐稀疏,瓜架上的叶子被晚风吹得沙沙响。林澈蹲在灶前烧火,慕容雪坐在井边洗草莓,月光从叶缝里漏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层银粉。栗栗跳上石桌,蜷在装草莓的竹篮旁,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两颗熟透的黑葡萄。
慕容雪看着灶房透出的暖黄灯光,听着里面传来的柴火噼啪声,忽然觉得,这夏天的夜晚,因为有了瓜架、蝉鸣、草莓香,还有身边的人,变得格外让人安心。就像那慢慢展开翅膀的蝉,日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丰满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