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进城了?”秦老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他一把抓住赵猛的胳膊,“怎么可能?城墙明明加固过,那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赵猛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伤口的剧痛:“不知道!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刚才城北那边刮起一阵怪风,黑沉沉的,风里就裹着那些影子,碰到人就往身上钻,被缠上的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就是……就是没气了!”
他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秦老,那些东西太邪门了!刀砍不进,箭射不透,我们根本没法挡啊!”
周围的街坊听到动静都探出头来,听到赵猛的话,顿时一片哗然,哭喊声、惊叫声混在一起,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有人开始收拾包袱想往城外跑,却被城卫队员拦了下来——此刻城门早已紧闭,贸然打开只会让更多黑影涌入。
“都别慌!”秦老猛地大喝一声,声音穿透了混乱的嘈杂,“慌有什么用?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
他的威严让众人稍稍安静了些。秦老转向赵猛:“城主在哪?现在城里还有多少能动的人手?”
“城主在城中心的钟楼指挥,让我们组织百姓往钟楼附近的石屋转移,那里墙壁厚实,或许能挡一阵。能动的弟兄……加起来不到五十人了。”赵猛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对眼下的局面毫无把握。
秦老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澈,眼神凝重:“你跟我来。”
他转身回屋,片刻后扛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戟,正是当年他在军队时用过的兵器。长戟的月牙刃虽然锈了,却依旧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秦伯,您要干什么?”林澈急忙问道。
“干什么?守家!”秦老掂了掂长戟,动作虽有些迟缓,眼神却锐利如鹰,“落风城是我们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不能就这么让那些鬼东西毁了。你拿着‘烬羽’,跟在我身后,记住我昨天教你的吐纳法门,凝神静气,感受体内的灵力——别管能不能用好,先试着去感受。”
林澈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刀柄的温热顺着掌心传来,仿佛在给他力量。他点了点头,跟着秦老走出铁匠铺。
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们惊慌地四处奔逃,不时有黑影从巷子里、屋顶上窜出来,像一条条黑色的鞭子,卷向奔逃的人群。那些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烟雾,时而像藤蔓,一旦缠上活人,那人的身体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最后像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地,而黑影则会变得凝实一分。
“小心!”秦老猛地将长戟横扫,月牙刃带起一阵劲风,恰好将一道扑向林澈的黑影劈成两半。被劈开的黑影扭曲了几下,又重新融合在一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似乎被激怒了,再次朝两人扑来。
“这些东西怕灵力!”秦老一边挥舞长戟抵挡,一边喊道,“林澈,集中精神,用意念催动体内的灵力灌注到刀上!”
林澈依言照做,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秦老教的吐纳法门,试图捕捉那所谓的“灵力”。他能感觉到手背上的胎记越来越烫,像是有一股暖流从胎记处涌出,顺着手臂流向全身。他下意识地将这股暖流导向握着短刀的右手。
就在这时,那道黑影已经扑到了他面前,冰冷的气息让他汗毛倒竖。他想也没想,握着“烬羽”刀猛地刺了出去。
刀尖刺入黑影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红光从刀刃上闪过,那黑影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为一缕黑烟消散了。
“成了!”秦老又惊又喜,“就是这样!保持住!”
林澈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做到。虽然那红光微弱,却实实在在地伤到了黑影。他睁开眼,看着手中的“烬羽”刀,刀柄上的火焰纹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
“别发呆!还有很多!”秦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只见街道尽头,更多的黑影从迷雾中涌了出来,像一条黑色的潮水,朝着他们这边蔓延。秦老挥舞着长戟,在前面开路,长戟上偶尔也会泛起淡淡的灵光——那是他年轻时修炼的底子,虽然早已荒废,此刻被逼到绝境,竟也激发了几分。
林澈跟在秦老身后,手中的“烬羽”刀不时刺出,每一次都能逼退或打散一道黑影。他渐渐摸到了些门道,那股从胎记涌出的暖流越来越清晰,灌注到刀上时,红光也越来越亮。
两人且战且退,朝着城中心的钟楼方向移动,沿途不时有百姓被他们救下,也有人鼓起勇气拿起家中的农具,加入了抵抗的行列。
“秦老!这边!”赵猛带着几个城卫队员从一条巷子里冲了出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们怎么样?”秦老问道。
“还好……找到了一处临时避难所,藏了几十个老弱妇孺。”赵猛指着巷子深处,“我们正想往钟楼转移,没想到遇到这么多黑影。”
“走,一起走!”秦老挥了挥手,“人多力量大!”
众人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小的队伍,艰难地在黑影的包围中穿行。林澈渐渐发现,这些黑影似乎在刻意避开某些地方——比如那些刻着古老符文的墙角,或是某些老宅子门前的石狮子。他想起羊皮卷上的密文,或许那些符文和物件,都有着克制黑影的作用。
就在他们快要冲出街口时,一道格外粗壮的黑影突然从屋顶上砸了下来,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瞬间将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城卫队员卷了进去。那两个队员连惨叫都没发出,身体就迅速干瘪下去。
这道黑影比之前遇到的所有黑影加起来都要凝实,表面甚至能看到类似鳞片的纹路,显然是吞噬了太多生命才变得如此强大。
“不好,是影母!”秦老脸色剧变,“这东西是其他黑影的源头,必须除掉它!”
他大吼一声,将全身灵力都灌注到长戟上,长戟的月牙刃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朝着影母刺去。影母却异常灵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避开了长戟的锋芒,尾部横扫,狠狠抽在秦老的胸口。
秦老闷哼一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秦伯!”林澈目眦欲裂,想冲过去扶他,影母却已经调转方向,张开一个布满尖刺的“口器”,朝他扑了过来。
浓烈的死亡气息笼罩了林澈,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影母吸走。他下意识地举起“烬羽”刀,手背上的胎记烫得像是要燃烧起来,那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汇聚到刀尖。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红光。
一道炽烈的火焰从刀尖爆发出来,如同活过来的火蛇,瞬间将影母的身躯包裹。影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在火焰中疯狂扭动,黑色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周围的黑影似乎感受到了影母的痛苦,纷纷发出嘶鸣,却不敢靠近那团火焰,反而开始向后退缩。
林澈握着刀,呆呆地看着那团火焰。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火焰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仿佛那是从自己身体里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影母在火焰中彻底化为灰烬,周围的黑影也随之变得稀薄,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林澈急忙冲到秦老身边,扶起他:“秦伯,您怎么样?”
秦老咳出一口血,虚弱地笑了笑:“老东西……还没死。好小子,没给你爹娘丢脸……”
他看着林澈手中还在燃烧着微弱火焰的“烬羽”刀,眼神复杂:“看来……预言是真的。你身上的力量,比你父亲当年还要强……”
就在这时,钟楼方向传来一阵钟声,连续敲了三下,那是城危解除的信号。显然,其他地方的黑影也随着影母的死亡而消散了。
幸存的百姓们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夹杂着失去亲人的悲痛。
林澈抱着秦老,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影母出现了,说明迷雾森林的封印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虚无之影的力量正在加速渗透。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烬羽”刀,又摸了摸手背上的胎记。
“秦伯,”他轻声说,“等您伤好了,我想……我该去迷雾森林看看了。”
秦老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好。有些事,终究要去面对。只是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守住本心。你父亲当年常说,守印者守的不仅是封印,更是这云荒大陆的生机与希望。”
林澈重重地点了点头。
阳光终于穿透了笼罩在落风城上空的阴霾,照在布满血迹的街道上,也照在少年紧握短刀的手上。他的旅程,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