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竹坊外就传来了马蹄声。虎娃正教竹芽给竹篮缀上彩绳流苏,听见动静抬头望去,只见两个穿青布长衫的人牵着马站在篱笆外,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先生,手里捏着张纸,正对着竹坊门匾打量。
“请问,这里可是教授竹艺的虎娃姑娘住处?”先生拱手问道,声音温和。
虎娃擦了擦手上的竹屑迎出去:“正是,先生有何指教?”
先生展开手里的纸,原来是封推荐信,落款是县城的书院山长。“山长听闻姑娘竹艺精湛,更难得肯教孩童手艺,特遣我等前来。”他指了指身后的少年,“这是书院的学生,名叫文轩,性子静,爱琢磨些器物,想跟着姑娘学三个月竹艺,不知姑娘肯不肯收留?”
那名叫文轩的少年低头行了一礼,手里捧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支削得极细的竹笔,笔杆光滑,还刻着浅淡的云纹。“晚辈拙作,望姑娘不弃。”
虎娃看着竹笔,见笔杆切口平整,纹路细腻,便知是下过功夫的,不由得点头:“有心了。学手艺不难,只是要耐得住性子,每日劈篾、打磨,免不了枯燥。”
文轩抬头,眼里透着认真:“晚辈不怕,只求能学到真本事。”
竹芽凑过来,好奇地打量文轩手里的竹笔:“这比我刻的‘芽’字好看多了!”文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竹笔往她手里塞了一支:“送你。”竹芽捧着笔,脸红得像颗樱桃。
林澈从屋里出来,肩上扛着根新伐的毛竹,见来了客人,便把竹靠在墙边:“先生放心,我们这地方虽偏,吃穿倒不缺,让文轩住下便是。”
先生千恩万谢,留下文轩的行囊便匆匆离去——他还要赶去别处办事。文轩倒也不拘束,放下行李就主动拿起砍刀,学着林澈的样子劈竹,虽动作生涩,却学得专注,竹屑落在他青布长衫上,竟也添了几分烟火气。
午后,虎娃教文轩编基础的“人字纹”。文轩手指修长,握笔多年,指尖带着薄茧,握竹篾时却有些僵硬。“别急,”虎娃示范着,“竹篾有韧性,你顺着它的劲儿来,别硬拗。”她捏着他的手腕,引导着竹篾交叉、缠绕,“就像写字,讲究起承转合,不是蛮力。”
文轩点点头,反复练习,额角渗出汗珠也顾不得擦。竹芽在一旁编自己的小竹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见文轩编错了,还会小声提醒:“这里要压下去,不是挑上来!”
傍晚时分,文轩终于编出个像样的竹底,虽歪歪扭扭,却比竹芽第一次编的规整些。他捧着竹底,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原来编竹器和写文章一样,都要字字(篾篾)相扣,差一点就散了。”
林澈听了直笑:“这小子,倒会举一反三。”他杀了只自家养的鸡,又从地窖摸出坛米酒,算是给文轩接风。竹芽捧着文轩送的竹笔,在竹片上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虎娃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院里的竹香混着饭菜香,竟比往日更暖了几分。
夜深时,文轩在临时收拾出的竹屋里整理行囊,发现包袱底层有本父亲塞给他的《考工记》,里面夹着张字条:“竹有节,艺有心,心到,艺便成。”他摩挲着字条,望着窗外竹影摇曳,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时光,或许会比在书院里抄经更有意义。